好人没好报 祸害遗千年

我们常说：“你心肠如此狠毒，会遭雷劈的”。事实却是，遭雷劈这种事，和心肠好坏毫无关系。

据学者Elsom分析，英国遭受雷击死亡或受伤的，年均49人。据中国气象局《1998—2004全国雷电灾害典型实例汇编》，中国遭受雷击死亡或受伤的，年均824人。而且集中在少数几个省份。这还包括被波及的大事件，如1998年湖北炸药库雷灾，一次性造成197人死伤。 

大英帝国才49个坏人，中国14亿人才824个坏人？你信吗？坏人遭雷劈，纯属自我安慰。雷神？不存在的。 

1.

新闻说，疫苗造假的长生生物董事长高俊芳等18人，被长春的检察院批准逮捕了。长生生物，进入退市节奏。总理怒斥：突破人的道德底线！

罪恶遭到重挫，正义得以伸张，皆大欢喜！但是，如果我告诉你，高俊芳最后有可能无罪释放呢？

高俊芳等18人，是以涉嫌生产、销售劣药罪被捕的。这个罪名，在《刑法》第141条：“生产、销售劣药，对人体健康造成严重危害的，处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后果特别严重的，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

从司法角度看，这是一个“结果犯”，不是“行为犯”，必须要证明对人体健康造成严重危害的才构成犯罪。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足够大批证据链确凿清晰的死亡案例来证明“严重后果”，高俊芳等人可能无罪。

这种证据好找吗？很难。疫苗致死，一来，很少有家长死磕，放弃维权的是多数，现在补种疫苗往往就要签一个免责声明；二来，很难取证。注射假劣疫苗的人，当场死的很少，病症引发，时间不一，还很容易解释为“偶合”。 

即便找到呢？最多最多，顶天了，就是无期徒刑。 然后常规减刑，十来年后，他们又可以出来了。 

是的，这是在法律框架内的，符合程序正义。 

2.

可以作为类比的是2008年三鹿奶粉案和2016年山东疫苗案。

三鹿奶粉案，作为主犯的田文华，在2014年得到第二次减刑，无期徒刑改为17年3个月，合规合法，河北省女子监狱干部表示，“我们这儿凡是不抗拒改造的都可以获得减刑。”

三鹿案多大呢？全国共有29.6万名婴儿被查出患有肾结石。人神共愤。

2017年，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长曹建明在向全国人大作工作报告时，专门介绍山东庞红卫疫苗案：批捕355人，起诉291人，立案查处失职渎职等职务犯罪174人。 庞红卫及其女儿，作为主犯，被处有期徒刑十九年、六年。

2016年山东疫苗案有多大呢？在5年内，以山东为基地，非法买进几十种疫苗，用“不符合冷藏条件”的方法（其实就是常温，没有冷藏，合格疫苗也会变得不合格），运输疫苗。案值几个亿，因为没有清晰记录，受害者数量无法查确。 

在中国裁判文书网中，有18个省市至少91个判决书与“山东疫苗案”关联。一份2017年12月18日宣判的判决书中，湖北仙桃市西流河镇、剅河镇、张沟镇新里仁口、郭河镇等四个乡镇卫生院院长、副院长因“采购未提供疫苗‘批签发’合格证及未使用冷链运输的二类疫苗”，被判犯滥用职权罪，免于刑事处罚。

是的，免于刑事处罚。

论举国震动的程度，今天长生生物高俊芳案，还没有三鹿田文华案和庞红卫案大。

2018年的疫苗案坏在哪呢？7月查出长生生物狂犬疫苗造假，去年，查出不合格百白破疫苗25万只，流入山东。 

国务院调查组的发现是：

长生生物违反批准的生产工艺组织生产，包括使用不同批次原液勾兑进行产品分装，对原液勾兑后进行二次浓缩和纯化处理，个别批次产品使用超过规定有效期的原液生产成品制剂，虚假标注制剂产品生产日期，生产结束后的小鼠攻毒试验改为在原液生产阶段进行。

这些词比较拗口，大家知道“草菅人命”四个字就好了。假疫苗，是要死人的。 狂犬病疫苗是暴露后才接种预防的疫苗，是最后一道防线。狂犬病一旦发病，病死率几乎100%。 

3.

我连续追问山东，有一些穷追猛打的有意思，一些朋友不以为然，何必呢？你只是很多家长中的一个。“恶人自有恶报，你不用管那么多啦！”

我说，放心吧，“好人没好报、坏人福寿延年”才是常态。

工作生活中，大家是否发现，各种赤裸裸张狂的坏人，或者静悄悄藏很深的坏人，都继续顺风顺水，反而，无论如何都做不出太坏事情的人，被往死里踩，呼吸不到空气。

前不久，在日本，善良而有教养的留学生江歌，收留闺蜜，反被拦在门外，被闺蜜男友乱刀砍死。这个活着的闺蜜，事后各种炫，各种恶言相向。

再早一些年，深圳歌手丛飞，资助178名贫困生，感动中国，人间大善，最终，自己患病时，无钱就医，英年早逝。

签发山西疫苗案调查报道的《中国经济时报》总编辑包月阳，事后去职。那些罔顾民生无耻肉麻写假新闻的老总，不断升迁。 

东野圭吾说，“世上有两样东西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黑暗之所以是黑暗，是因为它无法被消灭。即便我们很清晰地看到那人心的黑暗，也不得不接受那黑暗的肆虐，持续肆虐。

司马迁在《史记》中提出天问：人们说，天道无私，常与善人，但是，好人莫过于伯夷、叔齐，饿死！孔子三千弟子，颜回第一，穷还早死！盗蹠杀无辜、吃人肉，寿终正寝！好人没好报，祸害遗千年，我不明白啊不明白，这个天道，算个什么道理！（原文：“余甚或焉，倘所谓天道，是邪非邪？” ）

司马迁自己呢，一个中国几千年历史上罕见的、几乎没有瑕疵的、勇敢担当的、开创性的史学大家、文学家，为中国文化做出任何人都磨灭不了的贡献，只因为同僚仗义执言，被处于死刑，又因为没钱抵罪，遭受宫刑。

这个天道，算个什么道理！

4.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在佛家，释迦摩尼预见，在他之后，无耻之徒，要占了佛家大堂，魔道兴盛，无恶不作，受人供奉。（参见《佛说正法灭尽经》） 

我在基督教《旧约》中，看到一篇《约伯记》。约伯是无可指责的、正直的人，上帝耶和华评价说，“世上再也找不出另一人能像他那样没有过错、仁义正直的人了。”

但是，人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就是这样一个“第一好人”，莫名招黑：天火把羊群烧尽；强盗劫走了耕牛、母驴、骆驼，杀光仆人；从沙漠来的飓风，吹塌房屋，压死他十个儿女；至于约伯自己，毒疮长满他的身体，从发根到脚跟，不得不坐在灰堆里，用瓦片刮身。三个来看望约伯的朋友，陪着他坐了七天七夜，却不敢对他说一句话，因为约伯太痛苦了。

恶人得逞，好人受难，为什么？好人约伯，为对人类的困境发出愤怒的咆哮，他诅咒自己的生日，“愿说出‘怀了男胎’的那个夜晚灭亡。愿憎恨光明、召唤恶魔的巫师诅咒那个夜晚！”  他甚至质问自己信仰的上帝，要传他出庭：

恶人为什么能活着，享受高寿，有权有势？

他们亲眼看见自己后代兴盛，子孙满堂。

他们家家平安无事，无忧无虑；

天主的棍杖不临到他们身上。

他们的公牛传种，无不成功；

他们的母牛生犊，从不掉胎。

他们的孩子像羊群一样奔跑，

欢蹦跳跃，如同小鹿。

他们和着竖琴铃鼓的节拍歌唱，

在笛声中尽情跳舞。

他们的一生平安幸福，安宁地走进坟墓。 

好人约伯提出了“约伯猜想”：难道啊上帝你也和我一样肉眼凡胎吗？ 一个核心宗教命题就此诞生。

无论哪种文化背景，恶人当道，好人磨难和牺牲，似乎都不可避免。

佛教尝试将轮回因果作为答案，一神教（天主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努力诉诸天堂地狱。 但这更是一个世俗问题，世俗问题还是要回到世俗去寻找答案。我对这个问题的理解，是从孔子的话里得到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各从其志也。”和与自己类似的人交朋友，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安身立命，便在这里。

“富贵如可求，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这就是孔子——一个天知命的老头——的选择 。我将简单理解为：我们选择了自己的路，就和同道在一起，我们一起玩就好。去担那苦难，去忍那痛楚，去品那友爱，去享那福报。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这就是人这一生最大的底气和福气。 

5.

那么，那些恶人怎么办？

中国人最大的毛病之一，大概就是“以德报怨”的宽容，而且，无比健忘：人都来了、买都买了、都不容易、别太计较、习惯就好、算了算了、还能咋地、习惯就好、想开一点、都能过去……

所以，2016山东疫苗大案未平，2018疫苗再爆。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我的小侄女，打了长生生物的疫苗，而我的小宝，打了另一个问题疫苗商武汉生物的疫苗。对犯罪的仁慈，就是对生命的残忍。我当然与同道者为伍，但我不会忘记这个链条上所有作恶的人。

我们绝不能说，打都打了；

我们绝不能说，都不容易；

我们绝不能说，别太计较；

我们绝不能说，算了算了；

我们绝不能说，还能咋地？

我们绝不能说，习惯就好；

因为，那会让恶行循环不断。

正如一位山东家长所说的：

鲁难未已，苍生有恙。

是的，

一个人的声音很小，

但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滴水没有力量；

我不相信，雷击没有回音。

呦呦鹿鸣疫苗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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