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诗歌节“莞香杯”第四届东莞诗歌大赛获奖作品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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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刊出大赛获奖作品
以飨读者。
三等奖
同沙水库见野鸬鹚聚堆过冬等（五首）（旧体诗）
曾勇（广东）
同沙水库见野鸬鹚聚堆过冬
湖光滟潋荇青肥，八九鸬鹚坐一围。昔日渔翁衣馔足，留它无事看云飞。
水濂山西山寺僧
大国新城别有徂，虬檐绝立抱风殊。木阴绿到塘中水，零露滴肥荷上珠。
入暮山峦掌星看，扰眠蛙叫拥经涂。有时闻客门前过，知是灵徒是钓徒。
占春芳 春游松山湖公园雨后见晴
春雨定，春风小，小鸟滑春腔。唱着春光真好，采来一爪春阳。
暖暖慰心肠，柳烟中，匀面新香。更看芳草从堤上，青到楼房。
松山湖春游遇雨
开襟坐石亭，漠漠复咛咛。半荡盘荷玉，一堤噙草星。
春肥因浸润，花厚耐飘零。有子抛洋伞，绕湖捊白萍。
游水濂山
尘劳生井邑，之子走秋山。曲径稀人迹，深林散白鹇。
云浮亭顶上，瀑响岫中间。饮盏黄花酿，醺醺不肯还。
莞城写意
王唐银（四川）
①
莞香初成时，最好的女儿香
一半应留给母亲，镇定，安神，也止
岁月留下的痛
另一半，需留给这莞城的一山一水
大自然赋予的原始之绿，当然也有
提取芳香的美意
之后雨水会将每一处取香的树干都洗净
再顺着溪流，抵达湖水
雨水在这个时候最像母亲，坚持把细小的伤疤
都清洗一遍
②
细雨中，仍有鸟鸣坚持介入我们
远处烟波渐起，一只鸟儿，从楼宇间归来
它穿过树木，树就有了湿润的弧度
穿过湖水，就带着整个湖面飞
我们在亭下，抖干身上多余的水滴
穿过我们时，它停顿了一下，然后转身飞入林间
雨水珍贵。它坚持把我们
看成一株无法栖身的树
③
许多树木一站就是好多年
即便是风把湖水吹瘦了一些，也从未撼动过
“东莞蓝”的念头
一个看过莞城天空的人，在你眼中
收紧了翅膀
他一定已有了栖息的欲望
那些天空下，镶嵌于城市的绿色
同样止步于，喧嚣的悬崖
它们动用的整个童话森林，其中一个词
永不落叶
④
沿着溪水向佛灵湖走，有蜂蝶引路
路边的花朵，一朵比一朵艳丽，有很多
在北方，仍无法命名
这些花，和公园里有什么不同
忘记了对蜜蜂掩盖浓妆
像陌路知己，莞城那么大
这些水做的骨朵，将是它们要坠入的
另一个深渊
湖水纤尘不染，像从未经历轮回
涟漪清浅，一只埋首的白鹭
在视线里逗留得太久
怎么看，都充满了耐心
⑤
有月光的夜晚，一座城铺开的白纸
最值得书写
那些隐匿于工业建筑群下的蓝调之韵
体内有一盏灯
我们的心事如此明亮
最重的生态，就在这山河之上
落入一湖沉静之水，忽然就打开了
胭脂的涟漪
一如打开这漫天的星辰
感受这自然之美，蜕变之甜
和莞城，热烈地爱上一回
东莞新序（三首）
孟甲龙（甘肃）
1、莞香：文脉与精神的契合
莞香为红尘止痛，落日飞出鸟群
减轻东莞的招牌景色
火焰一般的黎明，带走人间虚无和硕大的欲望
为语言留住一块净地
抵达，是许多年以后
该做的事，言语不会对回家的人产生偏见
无论是熟悉，还是未曾谋面
莞香在唐朝属于贡品，一座城的面子
大概如此
不断缝补破损的初心，稍带人情世故
替迷失的人，完成觉悟
如果说落日衰老需要一天，那么
亲吻黄昏，就无需囤积赞美的修辞，或许
一个舍身取义的句子，就已足够
认识东莞，是由来已久的梦
却又不忍心重逢，不是因为春天已经结束
只是担忧，素人的嗅觉
会误解一袖莞香，埋怨晚风太重
每个汉字都慈悲为怀，为了避免
仓促的发音，我特意将结构简化，莞香已成勋章
但迎客礼，必不可少
在东莞，自由与束缚隔着半碗酒
诗人卸下疲惫，倦意加速了一场睡眠的节奏
还未收拢凯旋的姿态，功名
就从骨骼退朝，我仿佛看到了
故乡的雏形
南北赴约的人，朴素而浪漫
诗人刻意隐去烟火味——红尘太浓是大忌
退至原始，以防
制作莞香的姑娘，指出漏洞
2、粤剧之乡
青衣，是宿命，冥冥之中笃定的安排
是比日出缓慢的缘分，恰如一句粤剧的折痕
粗中有细，让流出指缝的道行
归真，在昆山腔中
完成唱、念、做、打
梆子、二黄、专腔、歌谣、杂曲、昆腔
具备信仰的条件，允许看客
交出杂念，任何一种声腔的高度
与精神对立，与文明统一
作词人无处藏身，将一身清白泼洒在剧本
生旦净末丑，退无可退
只能把最后一场纷争，融入感动
融入暮色，柔软的
歌唱家的舌尖在此裂开，品尝一座城的味道
彩绘，或者涂鸦，都被生活的闪电
充斥，催促诗人在东莞
安身立命，与灵魂达成和解
不要试图从中突围，粤剧情节扶正
人间身影，父亲颤抖的双腿
跪下去，便是一千年的守候，为东莞迎接
吹干白昼的风暴
青衣抱怨独白太短，难以抵消
该有的抒情，艺术如谜底，破译着东莞的隐约
与潮流，没有唱出来的唇外之音
掩盖了一座城的真相
最忌讳的莫过于
方言卡在喉咙，以至于诗人很难给粤剧
还原身份，只能劝勉听众，擦掉
劣迹，为反光的城
保持沉默，增加戏份
3、森林之城
东莞有个性，以森林为荣
雨季更像叛逆的少年，在戏台寻找年轮
执念的东西太多——唐朝诗人
很幸运，目睹一座城动了心
每声鸟鸣都在招安，替游客挑出时代
最稚嫩的轮回
我不敢心存芥蒂，与一棵树对峙
足以耗尽所有桀骜
语言是诱饵，土壤对根须保持永恒的忠诚
无论盈亏，还是雨季推迟
落叶如序，为闪烁的爱情
奉献可能，为是非黑白透支几个汉字的锋芒
我甘愿用几世迁就
缩短故乡与东莞的距离
来日方长属于例外，习以为常的
只剩给一无所有的来客，聊赠一碗清澈
“倘若不是为了我的爱人
白昼都要失去它的光亮”
倘若那天没有遇见你，我也不会放下输赢
拾捡绿叶，用来消除怀疑
作为视线的障碍，也顺势挡住
回退的期限
倘若莞香还未成型
我就不会把记忆深烙于曲谱，形容词逐渐失色
诗人只能用
最直白的语言——如此多娇
“而月光皎洁，我不适合肝肠寸断”
问道，或者暗访，都无法独自承受
一座城的份量，名号很响
让外来人不敢清嗓，抚琴动作
为人间恩赐了些许声乐，任凭佛灵湖翻卷夕阳
粤女无问东西，拈花慰平生
莞香，浸润着东方香都的乡愁和风骨（组诗）
程东斌（安徽）
①
当大唐的月光第一次洒在东莞的莞香树上
叶片间泻下的光点
便着手为莞香撰写一部芬芳简史
东莞的土地藏有黄金和香料，借助棵棵莞香树
来萃取、擎起
一两香，一两银。独步天下的香气，沽取了
多少与香为伍者最初的幸福和永恒的福祉
莞香包浆的家训，若要将其层层剥离，叠摞的香
就会泄露东莞绵延的香火
莞香鎏金的《东莞志》，一页香甚一页
香气覆盖的流年中，一座城的沉浮、烽火、悲喜
以及幡旗的更迭，都显得微不足道
有莞香弥漫
东莞的骨血就保持纯正，富有涛声
②
广植莞香树，无论是大叶香还是细叶香
叶片的光滑度，都能让月光和鸟鸣立不住脚
与成熟的种子，一起跌落于东莞的沃土
种子的破壳之音，也是种子吟哦的律令
激励每一棵莞香树苗的茁壮生长
莞香树长高一寸，东莞城的绿荫，就厚上一尺
莞香树林一再绵延，占据了东莞的草木之心
心跳是森林的，脉搏涌动如绿色的波涛
波及之处，所有的心门和肺叶，于开合和翕动间
接纳香，放逐香
当东莞的体香和乡愁的醇香，混为一谈时
香息以一粒微火的燃烧，点亮一座城的生态佛灯
③
森林里的城市与城市里的森林，是否有
细微的差别？千万种树木并不在意，只是一味地生长
唯有莞香树深谙其中的奥义
莞香树的根，扎在东莞的姓氏里
树与城的开枝散叶，就共用一种绿色的烟火与呼吸
莞香蔓延。蔓延到行道树，合拢的香气和绿荫
于拥抱和握手中，签订一纸生态的契约
蔓延到小区、广场，莞香就与人交换了彼此的心语
心语誊写在叶片中，叶片就是最贵的纸
铭刻于肋骨上，如粒粒音符
那么，根根肋骨就铸成了一架竖琴
④
莞香有两种活着的方式，以树的矗立和摇摆
而散发出的气息，为人提供了很多种
有关香的想象。比如生态的香，乡愁的香
若将其看成磅礴的绿色佛烟
那么，座座香炉就埋在东莞的泥土里
若挖土寻找，就会找到大唐的香鼎。鼎中香烟缭绕
鼎壁，铭刻着东莞的一壶山水
再深挖下去，就会发现第一只为莞香而烧制的香炉
一抔东莞的泥土，涅槃为炉
装满一腔悲悯的香灰，千年来尚未冷却
莞香的另一种活法，就是以沉香的方式，点燃自己
活在看得见的烟雾中，活在闻得着的香味里
⑤
培植莞香，从莞香树舍身取义开始
被斩断的一截截，是骨头，也是肉身
一旦埋入泥土，会抽出一样的枝芽
采香，犹如受刑。铁凿凿下的木头，有着
温润、芬芳的肉身
凿刃亲吻过的油脂，就是莞香最初的样子
体内藏着拥挤的暗香
等待一粒火，来一丝一缕地抽出庞大的气息
气息中，有人静坐，有人拜佛
有人动用莞香的洪荒之力，将森林搬进了城市
⑥
在寮步镇，香市的香气，一半是软的
软如丝帛，一再擦亮那张旅游名片
香气呵护的绿色香市，又在香气萦绕中声名远播
另一半是硬的，似刀锋
于寮步镇的文化风骨上，刻下莞香的心路历程
与一座镇的芬芳历史
从沉香博物馆到香慧寺，从香慧寺到香远塔
一个人获悉了一缕莞香被赋予的使命和寄托
穿越历史的莞香，在济世的普渡中
以香气的颗粒搭建了一座浮屠
浮屠在，可登高，可望远
步入佛灵湖景区，就遁入一颗绿色的宝石中
宝石散发光亮的地方，绵延着辽阔的莞香树
我在树下一边写诗，一边等待
一位名叫莞香的姑娘。姑娘久久不来
我的诗稿却逸出香气，长出森林
东莞：森林城市（外两首）
然而这城不会泄露它的过去，只会把它像掌纹一样藏起来，写在街角、在窗格子里、在楼梯的扶手上、在避雷针的天线上、在旗杆上，每个环节依次呈现抓花的痕迹、刻凿的痕迹、涂鸦的痕迹。
——卡尔维诺
辛翔（四川）
我不止一次听说过“森林城市”，一个概念移居在另一个意义上
无数树木和楼房觥杯交筹
长长的回声从远方，溶合为神秘深沉的一体
有人出来，有人进去
像劈柴，用尽所有的词，准确无误地劈下去
把这薄薄的生活打开
温暖，或者紊乱、花开，雨水丰盈……花落，东莞有烟花节
雨水在玻璃上流过，是悲伤，还是欲望？
太多次醒来
听见镜子里风吹草动
时针，在半夜偷偷搬动我们的模样
朝来看云，晚来听雨，梦境反反复复
莞香，升起了影影憧憧，它不具备准确，却有事物的无限扩张
回头看时，才发觉：整个山河此时的静，有一种寂寥的唱腔：
灯火和河水相融，城市与落叶相衬：倒立与反驳
从流动的气象中缓缓吐出
汽车的声音、树木的生长，雨水和情怀
永动中的不动——
是雨天的阳台，从漂浮的风叶上生出明亮的小令
我们谈及的一切都是昨天，在视野的尽头，看见，即消失
在东莞，时间中另藏时间
微风任意东西，柳影摇缀，花木扶疏，漏窗空灵
城市和森林，偶然在清晨，几声犬吠声
什么东西忽然疏远了
我们的陌生都长得一模一样
莞香
十只猫并排站在墙顶看一只飞鸟
这也是一种深刻
生活的实在早把言辞撕得粉碎，承诺也成了随喜。
那天
我彻底忘了一切，写着不知为谁的诗，句法混乱
楼上一对恋人吵架
哭闹声停了
男的脚步声走来走去，女的沉默
不知不觉，笔下的词语跟随这个节奏（更加不知所云）
突然间想起你说的：去喜爱我们创造的混乱
草色斑斓，静物，可以进入每一场梦境，但我们不能。
它们是不动的
即使大风摇动了它们，它们也会在那个摇动里保持静止
看似随意
却是固执
你说：“来呀。”绿野充盈，我们身体里乐器翻滚
那么，什么是最值得回忆的？
我只记得：
电话亭里呆住的那刻
爱的证据被十多个盲音销毁了
诗歌易老，《荒草经》曰：苦乐都在草尖，春放、夏阻、秋敛、冬止。
多年后
印象与日常的时差落下身体的空洞，我常在美团上下单
只是，高峰期
点的悲伤迟迟没到
快递小哥和诗人，都急得不行
我在窗前
点燃一炷莞香，轻烟，虚拟一场戏剧
却念不完台词
意识流会被语言的本性卡住——
语言是些石块，前一秒雷同，后一秒分离
空气中有瓦解的可能，你的手，松驰了飞鸟身体里的秒针
拥抱过后
我们缩回自己身体
分裂、再生
霜降吞噬颜色，蝉鸣留下空枝
年久失修的舌头
被打上猜疑的绳结
一个人越孤独，事物就越辽阔。你的微笑
像弯曲的钟表，把我这静物身上的直线硬生生折断了
“你身体里住着一个鬼”算命先生说。
通用之物在日常消失，弦乐比背影更孤独，回忆精准爆破——
一想你就头痛
阳光把我的影子推进烟雾
草木和悲伤一样葱茏
丙烯酸树脂与各种纹理相互塌合，从而形成描述上的“控制混乱”
我解开
舌头上的绳结
但不说话
莞香混和日常与非常
像一种“术”
浮磬
寂寥，时常从冰凉的水域流过我的手，像童年时的医生
拿出听诊器放在胸口
他说
我的肺部有杂音
那时不知道的意思，现在全明白了
我不知道这一生过得如何，是不是默默遵守着平均律？
闹钟响的时候起床；时间到的时候吃饭；下班之后买菜、回家
有时，路过河边会坐下来看白鹭
它们站在水里一动不动
仿佛整个时间都停了
只是展翅的时候，像打开一个不真实的事件
我害怕它把我拖回某个时刻
一个人无论怎么小心都会留下痕迹，给自己设置路障：猜疑、解释、无法释怀
我时常
用一些奇怪的词磨牙，直到，一个名字填满我的病历
这些年来，我整夜整夜喝酒，攒下不少遗忘
喜欢把头埋进河水里体会窒息的感觉
水漫过耳朵
就不会听到有人和我坐在河畔说：瞧，白鹭飞起来了。
上午，收到85°的电话：先生，您半年前订的生日蛋糕，请来店取一下。
我讨厌揭短的人
倒像是自己满怀心机地把从前的一块拼图藏在手心
如同我讨厌栀子花
常避开而行
你走以后，我爱上了捏糖人
这些可悲的事物被软化，慢慢在我手中成形，随意一吹
就有了飘摇的面孔
像我不知不觉说出的话，毫无意思，却有意义：在一场残酷的命题里拨乱反正
如同你的长发，总带着栀子花的香味
春天的最后一个夜晚，我总把自己喝醉
推着车，来到繁华的闹市，在人群喧哗和灯光幻影里
做一个手艺人
听别人赞叹我捏的糖人千变万化
只是，有一天
一个小孩看穿了我的把戏，他说：你捏的
都是一个人
我从遗忘里打捞你的面容，每一次，都不一样
END
供稿：周丕垚 编辑：多比 统筹：方舟
2022-01-11
2022-0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