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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国和平红利没吃到,反而陷入了新困境

马晓霖 环球杂志 2023-12-31

今年以来,巴以紧张局势加剧,以军与加沙地带、约旦河西岸和耶路撒冷等地的巴勒斯坦人多次发生冲突并造成大量人员伤亡。当地时间7月3日凌晨,以色列军队在巴勒斯坦约旦河西岸北部杰宁地区发动了20多年来最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当天,联合国中东问题特使托尔·文内斯兰在社交媒体上表示事态升级“非常危险”,称此次行动再次提醒人们约旦河西岸局势“极不稳定和不可预测”。

7月3日,在以色列与加沙边境附近,巴勒斯坦抗议者燃烧轮胎  新华社发(里泽克·阿卜杜勒贾瓦德摄)

诸多迹象表明,伊朗与沙特实现历史性和解并在中东引发一系列良性多米诺骨牌效应后,巴以双方没有获得多少和平红利,反而双双陷入新的战略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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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旦河西岸“加沙化”与巴民族权力机构边缘化

7月初对杰宁发动的这场大规模军事行动,以军出动了1000多名士兵进而达到一个步兵旅的建制,以及大量装甲车、推土机并首次动用无人机配合。两天的行动中以军摧毁“杰宁旅”等武装派别的6个武器自造车间、近300个爆炸装置和部分指挥、通信机构,收缴大批不同类型的武器,行动造成巴方多人伤亡和近4000人流离失所。

以色列官方称,围剿杰宁并非与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为敌,而是为消灭盘踞在杰宁的“恐怖主义”组织,也即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的军事派别“圣城旅”、伊斯兰圣战组织(杰哈德)的军事派别“卡塞姆旅”、巴民族解放运动(法塔赫)分离派军事组织“阿克萨旅”,以及从哈马斯和杰哈德分离衍生的新武装分支“杰宁旅”“纳布卢斯旅”和“阿亚什旅”等。

以色列官方统计,过去两年间有50起针对以色列人的枪击事件来自杰宁,19名被通缉的对象藏身该城。以方指责杰宁乃至毗邻的纳布卢斯已成为“恐怖分子”的新“避风港”。

巴以冲突自2000年9月底再次爆发后一直延续不断,尽管以色列的强硬政策和拖延和谈成为冲突持续不断的主因,但也不排除以方将司法改革触发的内乱“祸水外引”,事实就是,约旦河西岸确在逐步“加沙化”,正由20年来的“寂静之地”演变为除加沙之外巴以冲突的主战场。

自2004年以方围困西岸中心城市拉姆安拉以及巴领导人阿拉法特去世以来,巴勒斯坦内部政治和安全生态发生巨变,主张坚持武装斗争的哈马斯2006年在过渡立法机构选举中获胜,颠覆了法塔赫及其领导的巴勒斯坦解放组织(巴解组织)主导民族独立运动的长久历史。

此后随着哈马斯与法塔赫矛盾激化并将后者逐出加沙地带,陷入国际孤立的哈马斯因继续武装抗以,逐步使加沙地带变成巴以冲突的主战场甚至唯一战场:从2008年底开始,以色列多次针对巴方的规模性打击和报复均以加沙为目标,以哈马斯及其更强硬的盟友杰哈德等为对象,无论战火多么激烈,巴方损失多么惨重,法塔赫控制的西岸广大地区基本保持平静,巴民族权力机构安全部队也一直隔岸观火,使巴方从地理、政治和社会层面分割而治,变成对以行动的两个中心。

杰宁战事重新爆发,则意味着哈马斯和杰哈德的政治影响力和军事渗透已深入西岸,正在蚕食法塔赫和巴民族权力机构的残存疆域,也即意味着西岸出现“加沙化”迹象。根据巴以1993年签署的《奥斯陆协议》,西岸分为A、B、C三个分权管理区:A区由巴方管辖民事和安全;B区由巴方管辖民事,以方管辖安全;C区民事和安全均由以方管辖。杰宁位于A区,属于巴方管辖,但如果以色列认为巴方无力管辖此地安全,就会取而代之。

7月3日,人们从约旦河西岸杰宁难民营撤离  新华社/法新

事实上,无论是杰宁还是纳布卢斯,巴民族权力机构已然失去控制并正在被边缘化。7月初杰宁战事爆发后,巴安全部队坐视以军大打出手,导致当地民众公开抗议巴民族权力机构并试图将其逐出这两个自治城市。巴民族权力机构内部也陷入某种分裂,强硬派敦促主席阿巴斯断绝与以方往来并取消《奥斯陆协议》中承认以色列作为主权国家存在的条款,而阿巴斯当时能做的只是公开谴责以方的围剿行动并暂停巴以安全合作。

正因如此,尽管以色列对阿巴斯及巴民族权力机构不满,也极力保全这个和平伙伴,以免巴勒斯坦彻底被哈马斯和杰哈德带入全面与以武装对抗的深渊。一些分析人士认为,阿巴斯和巴民族权力机构如果继续无所作为,放任巴勒斯坦独立与建国事业深陷泥潭,听任加沙和西岸百姓置身水火,失去整个西岸乃至大多数民众拥戴恐怕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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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色列深陷怪圈

以色列通过给巴方造成巨大生命和物资损失,重复着过去20年一以贯之的威慑战略与绝对安全的思维和逻辑。但面对巴方一些激进分子以及对和平渐渐失去信念的底层民众,以色列深陷暴力政治和以暴制暴的怪圈。

事实上,杰宁之所以成为所谓以方口中“恐怖分子庇护所”,西岸之所以“加沙化”,从中长期看是因为《奥斯陆协议》签署特别是巴方结束五年过渡自治后,巴以双方迟迟不能就最终地位谈判取得突破,尤其是以方固执地拒绝在耶路撒冷归属和难民回归两大死结问题上作出让步;从近期看,以色列社会持续右倾化并逐步脱离“两国方案”路线图,不断损害了巴方的根本和长远利益。

对巴方而言,如果不能搞好经济并实现公正与持久的和平,巴民族权力机构的合法性就会受到损害;而哈马斯和杰哈德得到支持,主要就是因为其高扬民族主义旗帜和贴近底层民众。以色列长期对巴强硬政策日益削弱了巴民族权力机构的合法性,挤压巴内部主和力量的生存空间,同时为哈马斯和杰哈德等激进派系力量生长、势力蔓延扩张打开方便之门,进而使以色列由主要面对“加沙威胁”变成同时面对加沙与西岸“两线威胁”的新挑战。说到底,以方右翼势力给自己挖坑,使以色列变成当代的“西西弗斯”——永远背负着占领巴勒斯坦的沉重枷锁并不断消耗着自身。

7月4日,在约旦河西岸城市希伯伦,以色列士兵在冲突中瞄准 新华社发(马蒙·沃兹沃兹摄)

此次杰宁战事可能使以色列陷入更大和更无力挣脱的安全噩梦。尽管以色列在美国推动下与巴林、阿联酋、苏丹和摩洛哥等几个远方宿敌实现关系正常化,但比邻而居的几个近敌非但未消灭或削弱,反而日渐对以形成合围之势:

北边的黎巴嫩真主党始终是一大战略对手和死敌;东北方向,叙利亚长期内战导致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和真主党武装前所未有地进驻,并试图基地化和长期化存在,以色列时不时地对叙纵深发动空袭;哈马斯与杰哈德在“解放伊斯兰土地”旗帜下结成统一战线,甚至世俗化的法塔赫也已被外部势力渗透。如今,杰宁和纳布卢斯局势明显失控,意味着中东地区大国的政治和军事影响力已超越加沙地带,在西岸落地生根。

说到底,以色列的强硬路线和零和思维,客观上打压和窒息了巴方主和力量,为自己编织起日益缠身的麻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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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终点遥遥无期

6月中旬,阿巴斯完成了对中国的第五次国事访问。在此期间,中方就解决巴勒斯坦问题提出三点主张,表示愿为巴方实现内部和解、推动和谈发挥积极作用。这有助于国际社会更加关注巴以局势,推动地区和平进程。

客观地讲,中东目前的和解态势主要是沙特与伊朗为主的身份政治和派系缠斗的停止,并不能改变巴勒斯坦问题被边缘化的大趋势,也无法从根本上改变伊以敌对关系,更难以促成巴以在核心争端议题上互相让步。

7月10日,以安全部扩大向公民发放武器,以便对付可能来自巴方的袭击,进而使合法持枪的以色列人达到20万,这增加了以色列人特别是激进的定居者向巴勒斯坦人开枪的风险;同日,“阿亚什旅”从杰宁向临近犹太定居点发射“卡塞姆-1”火箭弹……因此,杰宁战事只是巴以双方战略困境的新起点,巴以和平的终点依然遥遥无期。(作者系浙江外国语学院教授、环地中海研究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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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2023年7月26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15期
编辑:吴美娜

监       制:陈泽伟  
责任编辑:乐艳娜
编       辑:林睎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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