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第一折 南栝的第一次任务（四）
008 谁救的
终于，那个重要的时间点到来了。
南生如剧本描述去上学了，南瓜出尽百宝也没能把他留在家。至于南母，其实昨晚她就发现了被骗光钱财的事情，但是她一直躺在床上，南生没发现异样。只有南瓜，知道她的心灰和死意。
一早，南瓜就一直粘着她亦步亦趋，不让她有寻死的机会。可是在临近中午时，一阵难以抗拒的睡意袭来，南瓜心知不妙，可是难以抵挡。
迷迷糊糊间，南瓜听见南母声音传来：
“对不起你们，是我不好。我没用、我活着，对南生和你是一个负累、负担。我不能再让你们累上加累……”
南瓜在心里嘶吼呼唤单师，但是单师没出现。
眼见她已经拿起药水，打算要喝下去，南瓜用尽全身力气扑过去，她手一抖，药水瓶掉地上碎了。
“……不要、不要……”讷讷不成语，南瓜倒不是装的，实在太想睡了。怎么办？单师迟迟不现身，还有谁，能够救她？
对了，外婆为自己求的，是……地藏王菩萨？
“菩萨……地藏王、菩萨……”实在很困了，想睡觉。
还是没办法逃过死劫吗？
南生回来，会很伤心吧？他那么努力活着，就是希望母亲和弟弟过得好，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再也不能唱出那么温暖的歌了，会忧伤、黑暗地活着……
突然，南瓜很想唱歌，他张口，歌声居然流泻而出……还是那么难听。
南母却停下了寻死的动作，她怔怔听着，这首歌她听过。那是一个午后，南生和南瓜一起唱给她听的，南生的歌声那么动听，在她听来，南瓜也唱得好听，比南生的还动听。
那天阳光特别好，兄弟俩脸上都溅满金色的阳光。
“活着、活着……”南瓜想告诉她：不要害怕，南生会有一份很好的工作，只有活着才有改变的希望……
他实在撑不住了，眼前一黑，昏过去。
南瓜看见了自己。
出车祸之前的自己。
各自有外遇的父母整天争吵、抢夺财产，无心理会他的死活。
唯一疼爱自己的外婆，因为年老寿终、丢下他也走了。
外婆的葬礼上，父母依然争吵不休，他心灰意冷地自己走开。刚好看到一个小女孩马上要被大卡车撞到。
他其实早有结束生命的念头，因为外婆的走，这种想法更加强烈，一直萦绕着他，仿佛有个声音在不断告诉他：
在这个世界上，你就是个多余的人。唯一在乎你的人也走了，死亡可以让你和外婆重逢……
几乎是没有半分犹豫的，他扑出去救了小女孩，自己成了重度昏迷的植物人。
他冷眼看着在自己的病床前，父母依然互相指责，没有人去关心他一下。
冷笑着，他的神识到处游走。
场景一换，他看见了外婆。
外婆变了，外貌很像唐卡上的菩萨、浑身发光，可是南栝知道她就是自己的外婆。
外婆一直在顶礼：
“菩萨，今日我去往极乐，极乐世界一刹那、娑婆世界已经一大劫，没人照顾南栝，请您一定慈悲看顾他。”
虚空中身形高大庄严的菩萨含笑颔首。
外婆含笑坐上一朵莲花，随菩萨而去。
“外婆！不要走！不要丢下我！”南栝大声叫喊。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南栝听见了南生的声音：
“……南瓜，哥哥在这里，不会丢下你。”
南瓜极力睁大眼睛，看见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
“妈呢？”南瓜慌张抖着声音问。她要是死了，一切都白费心思了。
“在这，妈去给你熬了点清粥。”南生的母亲托着粥进来。南瓜仔细端详，发觉她神色柔和。
“我来喂弟弟。”南生接过母亲手里的碗。
南瓜脸色诡异地喝完粥。
这是什么剧情走向？
没有人向南瓜解释任何事情，可能觉得解释了也没用。
一直到晚间有了独处的时间，南瓜开始各种呼叫单师。
出乎意料地，单师很快出现。
“你做得很好。”
迎接单师的是南瓜扔过去的枕头。
“你居然见死不救？袖手旁观？”南瓜开始数落罪名。
“什么？”单师一脸呆抱着枕头。
“南生他妈妈要自杀时，我拼命像你求助，为什么不来？”
“听不到。”
“什么？”
“我说我听不到。”单师叹口气坐下来:“经书上说：‘业力甚大，能敌须弥，能深巨海，能障圣道。’当时是她的死劫，你以为死劫那么容易扭转？别说我当时被她业力所蔽听不到你的求救，就是听到了又能怎么样？”
“那现在她不是好好活着？”换南瓜一脸呆。
“因为，你快昏迷时一直在说活着、活着……还有地藏王菩萨！”
“……”更呆：“然后？”
“不要小看母亲的爱，她以为你要死了，也顾不上自己死不死了，一直抱着你，和你一起喊地藏王菩萨。那呼唤，绝对是一个母亲真心实意、撕心裂肺的恳求，远胜许多佛弟子称圣号无数的功德。”
“？”南瓜觉得那个情形一定无比诡异，南母是无神论者：“菩萨救了我们？”
“是南生和梵老总出现了。”
好吧，诡异的剧情走向。
“梵老总做主，火速把你送去医院。然后，南生和梵老总签约的事情，也和他母亲说了。哦，南母被骗光积蓄的事情也说了。”
“我那天怎么回事？怎么就不可抗拒地昏迷了？”
“你这个本不该存在的因素，在南母死劫的时候居然想干扰，所以受到此界前所未有的排斥，这才出现假死的状态。”
所以，现在的母慈子孝和乐融融的情形，原来是南母以为小儿子不能没有妈妈，所以咬牙坚持活着？而后发现大儿子已经可以撑起家里的经济，所以稍稍减淡了愧疚之心，羞愧活着？
好诡异的逻辑。
不过，她活下来了就好。
009 神奇的编剧
南瓜百无聊赖地晒着太阳。
其实自己身体没什么问题，可是南母和南生坚持他无比虚弱，要好好休养，什么事情都不让他做。
回想起那天南母要自杀的事情，南瓜就觉得诡异。
按照医生的说法，自己那天根本什么病都没有，就是睡着了。
听到这个结论，在场的人被集体质疑了一遍智商，包括好心的梵老总。
然后，明明出门去上学的南生，却神奇地回家了——因为梵老总缠着他一定得签约，他觉得在学校门口拉拉扯扯实在难看，南生就打算回家拿南母当挡箭牌……
“难怪说人算不如天算……”南瓜觉得和老天比起来，人类的编剧水平实在三流。
果不其然，老天接下来给了南瓜更大的惊喜。
当初南生和南瓜唱歌的视频被传到网上之后，爱慕南生的那群女孩子着实推波助澜了一把：因为她们手里有南生清唱的音频（当然是某弱智弟弟为了换钱的杰作），不仅将各种音频上传，还各种渲染南生要照顾寡母和弱智弟弟（？）的艰难。
后来，梵老总为南生策划的第一场公开演出（其实是某弱智弟弟的诱导），就是拉了一大群和南瓜相同属性的弱智孩子当和声，各色人种的都有。咳咳……南瓜荣誉站在弱智儿童和声团的第一排……
南瓜演唱完在台上就哭了，没有忍住。
因为他看见了那些孩子眼里开心的笑意、虽然有些人不能准确表达自己的心意，但是开心的笑容，是人类共同的无障碍的语言。
南生当晚演唱的歌曲，是他自己作词、作曲，歌曲的名字是《大树》——给最疼爱的弟弟。
“……
虽然扎根于黑暗，
你却满怀希望地迎向蓝天，
愿你阳光灿烂时欢欣，
也愿你风雨交加时屹立……”
好的音乐，真的直达人心。
南瓜哭得不能自己，却笑得那么高兴。
事后，南生从中获得体悟，决定成立一个帮助弱智儿童的基金会，毕竟他的单曲《大树》已经卖得天怒人怨了——盗版的都一曲难求，经济上完全没有问题。
至此，南母没死成、南生爆红、并且一心一意地从事公益事业，所有的命运线都改变了。
所以，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南瓜听着南生的歌曲，在家里含笑而终。
010 回来了
南栝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单师手上的那串黑色念珠，其中一颗却绿得发亮，宛如水晶。
“……我回来了？”南栝摸了摸自己的脸。
“来。过来喝茶。”见他醒了，单师眉开眼笑地走至阳光处开始泡茶。
南栝愣了一会，看着阳光下的茶，烟雾蒸腾，茶香飘散。
“我任务完成了吗？”南栝看着单师，单师正拈着一月白色的茶杯，专心品茶。
“我……南瓜死了，他们伤心吗？”南栝突然觉得情绪有点没抽离出来，一阵没来由的难过蔓延开来。
“痛失至亲，肯定伤心。不过呢，南生在整理弟弟房间的时候，偶然发现弟弟写的日记：在弟弟心里他是最了不起、最善良的哥哥，有这样一个热心助人的哥哥，弟弟很骄傲，希望哥哥任何时候都要善良、快乐地活着。所以，南生决定将帮助弱智儿童的事业，当成自己人生最重要的事情来做，由此影响了很多很多的人，包括他的母亲，也改变了很多弱智儿童的命运。”单师高兴地拨了拨手腕的念珠：“直至南生去世后，他的孩子、还有他的一代代歌迷，自发地将这份事业扛了起来，帮助了很多很多人。”
“……南生去世？我才刚回来？”南栝直接懵了：“这么点时间，怎么就去世了？”
单师没有回答南栝，自顾自地说：
“本来呢，南生后面还有一个坎，会影响到他的心智，谁知道你居然事先写好日记等他去发现，早逝的弟弟的心愿，再难也要咬牙扛过去。”
“你还没回答我！”南栝简直是扑过去：“怎么他就去世了？我就离开这么点时间，怎么回事？”
单师灵巧闪开，手里热茶依然烟雾袅袅：
“时间？时间是什么？在哪？喝茶吧……”
第一折 终
作者：Mercy
书名：《如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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