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 | 中古道经语言研究的一部力作 ——评《魏晋南北朝道教文献词汇研究》

山东大学刘祖国先生著《魏晋南北朝道教文献词汇研究》（山东大学出版社2018 年版，下文省称《研究》）作为中古道教文献词汇研究领域的最新成果，第一次对魏晋南北朝道教文献的词汇构成进行了较为全面的描写，对魏晋南北朝道教文献词汇的衍生方式作了细致研究，总结概括了中古道经的词汇面貌，是中古道经语言研究领域一次创新性的成功尝试。此书有许多独到之处，举其荦荦大者，约有如下数端：

第一，选题独到，全面研究魏晋南北朝道教文献词汇，堪称首创。

在《绪论》中，作者首先回顾了清代至今道教文献词汇研究的历史，从中不难看出，以往对道教文献词汇的研究，以单部道书为研究对象者居多，如对《太平经》《抱朴子》《真诰》《周氏冥通记》等的研究，研究内容多体现在疑难词语的考释上，缺乏系统性的研究，专著更是少之又少。

葛兆光先生认为：“道教语言文字和词汇的研究，现在还没有特别得到关注。大家读道教的书可以发现，道教的语言相当特殊，他们有很多怪词，常常用一些隐语，好像暗号似的，让你不那么容易明白，像什么‘黄赤’、‘五老’、‘姹女’等等，特别是在炼丹术和内丹语言上，尤其是神秘得很。他们有意把语言说得别扭和生涩，显得很古雅，读道经的时候，总是疙疙瘩瘩，很麻烦。”

《研究》较好地弥补了这一不足，以魏晋南北朝时期30 部道教文献词汇为研究对象，从语料上大大拓展了研究范围，涵盖了更广泛的研究内容，是第一部全面地研究魏晋南北朝时期道教文献词汇的专著。

第二，结构合理，内容丰富，尽可能地涵盖了词汇研究的各个方面。

《研究》的结构安排极为合理，将词汇看作一个整体的系统进行研究，充分照顾到了词汇的系统性。

首先在《绪论》中，作者介绍了本课题的研究背景，对道教文献词汇的研究历史进行回顾，使读者对当前的研究现状有一个全面清晰的了解，并交代了此书的研究内容、研究方法、研究意义，为后面展开打下了良好的基础。第一章《词汇构成》，介绍了魏晋南北朝时期道教文献的词汇系统，分别为“古语词和新生词”“单音词和复音词”“口语词和书面语词”“方言词和通语词”“道教语词和普通语词”，全面系统，条理清楚。第二章《词汇的衍生》，从词根复合、同义连文、词语重叠、增加词缀、修辞造词、缩略、词汇化七个方面，总结了魏晋南北朝道教文献新词的衍生方式。第三章《词义的演变》，主要探讨魏晋南北朝道教文献词义演变的情况，分为义位的保留、义位的增加、义位的减少、义位的转移四个方面。本章第五节从词义的系统性上考虑，着重选取几个魏晋南北朝道教文献中的常用单音词，对其意义系统进行了综合分析。第四章《常用词研究》，首次对魏晋南北朝道教文献中的常用词使用情况进行了探索研究。第五章《高频构词语素研究》，论述了魏晋南北朝道教文献中的高频构词语素“玄”和“云”，以前未见有相关研究。第六章《词汇研究与词典编纂》，利用魏晋南北朝道教文献词汇，补充订正有关辞书。

第三，描写与解释相结合，力争概括魏晋南北朝道教文献词汇面貌。

中国传统的语文学研究，重现象描写，轻理论分析。描写与解释相结合的研究方法，在当今的汉语史研究中，值得大力提倡。作者注意到了这方面问题，并作出了可贵的探索。

例如，在第一章结尾部分，作者总结了魏晋南北朝文献词汇系统的五个特点：1. 风格典雅，语言华美，注重藻饰；2. 方俗语词成分在逐渐增多；3. 词汇系统表现出极为复杂的共融状态；4. 出现了大量中古新兴语言成分；5. 有一些罕见于同时代其他文献的个人言语创造。

第二章末尾，在分类列举了词汇的衍生方式之后，作者归纳出新词衍生的五个特点：1. 从音节角度来看，魏晋南北朝道教文献中的新词多为双音词，单音词、三音节及多音节词所占比重较小，这与中古时期词汇的双音化大潮相吻合。2. 从造词法的角度来看，语音造词已经明显衰落，仅仅生成了个别叠音词、联绵词。语法造词成为绝对的主流，语法造词是复音词的主要合成方式。修辞造词发展迅速，利用比喻、借代、化典、委婉等修辞格曲折地反映客观对象，生成新词语。3. 从新词的构成来看，并列式和偏正式新词数量最多，附加式表现出了强劲的增长势头。4. 从内容上来看，大部分词汇并非道教专业语词，原因在于道教作为本土宗教，不存在翻译的问题，也没必要去造一些生僻词语。5. 从构词语素来看，魏晋南北朝道教文献中有不少活跃的构词语素，它们具有极强的构词能力，与其他语素复合成了数量庞大的词群。

第四，注重创新，对不少问题进行了尝试性研究或提出自己的思考。

以往的道教文献词汇研究，或为零碎的词语考释，或为单本道书个类语言现象的研究，尚未有全面研究某一历史阶段道经词汇概貌的专著。《研究》首次将研究视点瞄准整个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道教文献词汇，选取多达30 部的具有代表性的道教文献，在研究范围、语料选取上，都是一次大胆的创新，为将来的研究树立了典范。

除此之外，在某些具体问题上，作者也进行了初步的探索研究，如第二章第七节《词汇化》，是富有特色的一节。在这一节中，作者特别注意吸收最新的语言学理论，运用词汇化、语法化、认知语言学等手段，对几组同类构型词语的发展演变作了整体考察，对同步发展词语作了对照研究。《研究》尝试从词汇化的角度，详细描写了魏晋南北朝道教文献中“良可”一词的词汇化过程，通过对“良可”“良为”“良亦”等相关词语的综合研究，发现了类推机制在词汇发展演变中的作用。在对同类构型词语、同步发展词语进行系统考察方面，作者作出了有益的探索。

作者在道教文献语言研究领域辛勤耕耘十余年，相关研究成果丰硕，在书中行文措辞表达上，处处可见其良苦用心。此书脚注内容颇为丰富，对有关研究之不足随文出注，或在正文中加以订正。注文与正文互为补充，相得益彰，使全书内容更加充实完整。

本文将刊载于《语言文字周报》1836期

（2019年5月8日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