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不信!这几个歪果仁的上海话,说得可能比你还好
一个歪果仁,普通话说得很好
上海话水平也不逊于普通话
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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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中的小伙名叫爱文
是上海纽约大学的一名学生
去年,他获得了“外国人沪语大赛”冠军
爱文(左)和上海纽约大学校长俞立中
很多人无法理解像他这样学说上海话的外国人:会说普通话不就够了吗?
爱文认真作答:“上海话是我在上海的根。”在他看来,学说上海话,是留学生们努力融入这座城市的一种方式。
爱文和邻居家的小男孩
“侬好额,爷叔”
爱文第一次听到上海话,是在纽约孔子学院的一节中文课上。他的中文老师接了一个电话,是远在上海的女儿打来的。
“特别好听,像唱歌一样!”就是那简短几句,让他瞬间被这个并不能在全中国通行的方言迷住了。
他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说上海话,也是在纽约。那时,他已通过2个自学上海话的手机App,练了1个多月的“人机对话”,背熟了如何用上海话打招呼、购物、问路等,自我感觉发音学得差不离,可心里没底。
有天,他拉着父亲去一家上海本帮菜餐厅。好几天前,他就预习过菜单。
“我要切烤麸、红烧肉,再来一份百叶包。个么有啥好切个蔬菜捏?阿拉切菜心好伐?”当爱文故作淡定地说出这段早有预谋的“台词”时,父亲和服务员都瞪大双眼。
“我来美国40多年了,还没听过外国人讲上海话!”
“侬撒地方宁啊,为撒会港上海话?”
爱文模仿起餐馆老板和店员的激动神色,笑着说,这次口语练习还意外获赠一份沙拉。“也许是唤起了对故乡的记忆吧,他们特别开心。”
“会说方言,是拉近本地人和外地人心理距离的重要手段。当你居然能开口说句‘阿拉一道去白相’的时候,地域沟壑和心理隔阂一下子就消失了。”原上海大学中文系副教授丁迪蒙在沪语教学畅销书籍《学说上海话》中这样写道。
丁迪蒙曾连续担任“爱上海,大声说”外国人沪语大赛总决赛的评委,辅导过不少热爱上海方言的外国人,“爱文是当中说得最好的”。
爱文还在视频网站YouTube上看了颇多上海话教学视频,比如《闲话上海滩》。这个合集共有74个小视频,数据可证其受欢迎程度:《洋囡囡来教你说上海话》观看量达31.9万,《不嗲不女人》有24.1万……
据丁迪蒙介绍,在欧洲一些地方的租车系统里就有普通话、广东话和上海话,这一定程度表明了上海的魅力和历史文化底蕴。
2013年,爱文在申请大学过程中发现纽约大学上海校区开始招生。他觉得只有去上海才能学到正宗的上海方言,便向家人提出,得到了支持。
“爱文,中国现在发展得很好。你学会中文以后,可以去上海人家里做保姆。”他开玩笑地学着父亲当时一本正经的口气。
在上海纽约大学的招生宣讲会上,爱文见到校长俞立中,用上海话上前打招呼:“侬好额,爷叔!”
最终,爱文如愿成为上海纽约大学首批招收的学生之一,学习中国全球文化专业,并获得全额奖学金。
“歪果仁为什么选择学方言”
爱文在课余还参加了沪语俱乐部“阿拉有素”举办的演讲比赛。这是一家规模不大、致力于推广上海话的非营利机构。
尽管台下听众只有十余人,但全是上海人,爱文很重视这次演讲,写了发言稿,主题就是“歪果仁为什么选择学方言”。
稿件背熟后,就差“专业人士”帮自己把关。爱文想到房东张叔叔“上海闲话港得老标准额”,就约房东练习。历时两夜,他用上海话读稿,张叔叔在一旁纠正发音,循环往复,直到两人都满意为止。
演讲当天,爱文走上讲台。
“我认为方言代表了一个地方的文化和历史。虽然有些上海的年轻人听得懂上海话,但如果不讲,上海话就没办法传承。”
“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天天变化,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应该鼓励年轻人多花时间学习上海话,多用方言跟老一辈交流。”
“我喜欢上海,我会继续努力学习上海话,也去激发更多人学习上海话的热情。”
演讲完毕,掌声热烈。
“所有上海人都是我的老师。”爱文说。
爱文来沪求学时,上海纽约大学在浦东的校区尚未建好,学生暂时在华东师范大学上课。爱文便租住在附近的曹杨新村。在他看来,与当地人交流,是学习语言的最好方式。不过他很快发现上海同学都习惯跟自己说普通话或英语。“我的上海朋友跟我说,他们一般只在家里才说上海话。他们觉得和老外讲上海话老刮三额(注:别扭)。”
于是他走街串巷,去邻居家、菜市场、小区花园,找散步的爷叔、踢毽子的阿姨等老上海人“嘎讪胡”(注:聊天)。最初的交流异常艰难。爱文常常什么也听不懂,跟对方聊了半小时,依旧一头雾水,加上他一紧张还会口吃,对方听得更是云里雾里。
那段时间,爱文处在一种既失落又不甘的状态。他在朋友圈自嘲上海话讲得“一天世界”(注:一塌糊涂),但从未想过放弃。他坚信:“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下子成功。学习一门语言,就不能怕丢脸。”
就连过马路的短短一两分钟,他瞥见身边有人,也会冷不丁地感叹一句今天的天气。这惯用的搭讪方式,虽无厘头却屡试不爽。
但凡有一个字听不懂,他都会请对方立即在他的手机备忘录里写下,而后再“百度”一下。等下次聊天,他就有意识运用新词,直到熟练掌握。
打车更是绝佳的学习机会。不少司机本就健谈,见到这位虚心学上海话的外国人,更是滔滔不绝。司机最喜欢问的是“侬晓得XX啥意思?”爱文老老实实答:“伐晓得”。师傅得意解释,他便迅速在备忘录里记下。
“一座语言的博物馆”
和爱文不一样,来自委内瑞拉的西西丽亚和来自立陶宛的江亚当,上海话主要是在申城的课堂学成的。
西西丽亚是爱文在沪语比赛中的搭档,目前就读于复旦大学国际交流学院对外汉语专业;她的学长江亚当,是两年前第一届外国人沪语大赛的冠军。
其实,外国人学习上海话并非新鲜事。复旦大学早在1986年就开始教留学生上海话,1994年同济大学开课,上海大学、华东师范大学等高校如今都有留学生沪语课。
“网上选课是要靠抢的。”亚当说,复旦大学教师盛青的上海话课程是国际交流学院最热门的选修课之一,“即使选上了,每节课也都要提前占座,每次都有人站在后排旁听。”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希望他们不是图个新鲜,而是能够举一反三,不仅仅停留在日常对话上。”从事留学生上海话教学已有10年,盛青摸索出了一套规范的教学方法。她在前期会用大量课时教学生们音标的使用,还花很多时间在语音特点、重要句式的总结上,让学生掌握发音和造句规律,以便学生后续自学。
爱文总结,说好上海话的关键,就是要“有腔调”。他学会了把这个上海人的口头禅挂在嘴边。
为此,他花很长时间“偷听”别人谈话。每当在餐厅听到邻桌客人说上海话,他便放慢咀嚼、竖起耳朵、暗自揣摩,想象自己是徜徉十里洋场的“老克勒”(注:年长的绅士)。
1843年上海开埠,西方工业文明和商业贸易的文化撞击,使得上海话吸收了大量英文词根的发音,并在实际交流中出现汉英夹杂的洋泾浜语。19世纪末20世纪初,外国人到上海做生意都得买本《洋泾浜英语实用手册》学习。
时光流转。如今的上海,繁华远非旧时可比,也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国际人才来沪求学、工作。目前在上海,6个月以上常驻的外籍人士超过20万。据上海市教委今年10月发布的数据,2016年在上海42所高校(科研机构)外国留学生共计6万余名。随着近年“一带一路”教育项目的开展,沿线国家青年留学上海持续升温。
今年已是亚当来沪的第8个年头。7年前,仅有高中学历的他,因为出色的中文能力被立陶宛政府破格选中,成为2010年上海世博会的志愿者。这一来,就再未离开。
2012年,他考入复旦大学国际交流学院对外汉语专业。去年,他获评复旦大学“毕业之星”,免试进入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继续深造,师从蒋昌建,研究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等。同年,他和当时同为世博志愿者的中国妻子在上海举行婚礼。就在这个月,他在朋友圈晒出了与新生宝宝的合影。
亚当(前排右一)一家
西西丽亚在上海也已生活4年多。为了能在这里多实习1年,她去年申请了延期毕业,一边在学校上课,一边在某五星级酒店实习。她已经习惯并享受这座城市的快节奏。
来沪之前,西西丽亚就对上海的城市发展史有所了解。在她印象中,这座城市素来以海纳百川的胸怀接纳来自五湖四海的文化。不过她慢慢察觉,上海国际大都市的外表下,有一份属于自己的文化传承。“如果你不懂他们的传统,你就很难真正融入,很难真正入乡随俗。”
“天是屋顶地是床,青枝绿叶作围墙。”西西丽亚犹记1年多前在上海沪剧院学习的《芦苇疗养院》唱段。唱腔一开,这个热情开朗的南美女孩仿佛变身为温柔婉约的江南女子。
“上海话是一座语言的博物馆,不仅保留了吴语当中入声和浊辅音这些古老的发音,说起来很有美感,而且很多词汇也延续了古代的用法,颇有古意。”丁迪蒙说,“上海方言是上海文化的重要根基。”
西西丽亚(右)在沪语大赛中表演《芦苇疗养院》唱段。
“我想听他们内心的声音”
爱文看过一篇文章,题为《在上海,没有人愿意跟你掏心掏肺》,这与他的切身感受截然相反。
他敏锐察觉到,出租车司机们说普通话时不像说上海话那么眉飞色舞。“只有在使用本地方言时,他们的表情和语调才是最放松、最自然的。我想,只有和他们说方言,才能听到他们内心的声音。”
西西丽亚也发觉,每当她和宿舍阿姨、学校保安、同事们说上海话,哪怕只是简单的“侬好”“再会”,就会收获更多的笑容。
爱文自小就对语言和文化敏感。1994年,他出生于一个多元文化的家庭。父亲祖籍波兰,母亲8岁从叙利亚移民到美国,二人在纽约大学求学时相识相恋。15岁那年,爱文所在中学安排每5个星期学习一门外语,爱文选择学了中文、日文、法语、西班牙语。2011年,经由中文老师推荐,他和40多位纽约高中生第一次踏上中国的土地,在北京的孔子学院培训1个月。那段日子,他住在一户中国人家,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游走胡同、寻觅小吃,“汉语突飞猛进”。
如今,爱文的朋友中有不少土生土长的上海人,比如胖胖。
和爱文相识两年多,胖胖忆起他们在茶餐厅初次见面的场景,还觉得颇为戏剧化。
“那天很晚了,店里没几位客人,很安静。我听到他全程用上海话点菜,而且口音非常标准,就一下子被吸引。”胖胖至今都清楚记得,爱文当时点了一份蒜泥黄瓜、一份叉烧。
胖胖主动上前打招呼,在聊天中发现彼此都很喜欢汽车和嘻哈音乐。后来,两人经常相约吃火锅。“他特别喜欢吃里面的牛鞭。”胖胖透露。
“阿拉欢喜讲上海闲话,弗怪是洋泾浜本地话,学起来有点难,学会了弗舍得掼,从‘侬好’‘谢谢’讲起来。”这首歌名为《喜欢上海话》,词曲作者和原唱是上海歌手张志林。这是胖胖教爱文唱的第一首沪语歌。
“今年他爸爸来上海看望他,他还带我去见了家长。”胖胖调侃。当然,这是玩笑。今年初,爱文和女友一起回她的浙江老家过了春节。
爱文的微信朋友圈发布着各式有趣视频,有小区公园里练倒立、甩铁链的,也有人民广场相亲角拖着音响、扛着巨幅相亲广告的。更多的则是中华美食,北京烤鸭、山东煎饼、四川冷锅鱼、兰州拉面、台式三杯鸡……“我觉得他热爱中国文化,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欢。”胖胖说,爱文身上那股学习中国文化的拼劲时常让朋友们感动。
今年5月,爱文受邀参加中央电视台国际频道的一档脱口秀节目。由于太久不说英语,节目录制一结束,他便直呼“要恶补英文”。
语言究竟是什么?许多人认为它只是工具,可爱文认为,这种理解太过表面,“如果你只能表达一些简单的词汇,就像婴儿一样,那你跟本地人的交流就只能停留在最简单的层面”。
语言究竟是什么?诚如知名的叙利亚诗人阿多尼斯所言,它是列车, 也是道路、旅程和抵达。
“现在,上海对我更像是‘屋里厢’(注:家里)。”爱文说。
本文来源:解放日报·上观新闻
作者:殷梦昊
微信编辑:皮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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