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东人的30年:童年的那片垃圾场,后来变成了浦东机场
1989年夏末,正在责任田里帮父母插秧的晓峰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晓峰在裤腿上擦掉满手泥浆,接过邮递员递过来的信封。烈日暴晒下的水田闪烁着耀眼的光斑,晓峰的眼睛几乎无法睁开,然而,印有“上海财经大学”字样的信封还是让他确信,未来,他将告别农田,告别烈日下的劳作。
母亲惊喜的呼唤声引来乡邻的围观,浦东方言的赞叹和议论声此起彼伏,同时夹杂着对自家孩子的训斥声:
晓峰“侠扎”囝!晓峰争气宝!
你看看人家晓峰,哪像你,讨债鬼!
“侠扎”,在浦东方言中,是聪明能干又懂事的意思。晓峰看了一眼与他同样站在水田里的姐姐。姐姐戴着一顶草帽,额头淌下的汗水滴到鼻尖,脸色通红,似乎,眼圈也红了。晓峰想,自己的大学录取通知刺激到了姐姐,原本,她也可以拥有同样的荣耀。
五年前,晓峰的姐姐晓燕初中毕业,晓燕成绩不错,上高中没问题。可父亲说,读书有什么用?要是考上个大学,还要养你7、8年。看看隔壁毛妹妹,比你还小2岁,养长毛兔给家里挣钱,剪兔毛一年就300元,房子都造起来了!1984年,没有一个农民靠种田能挣到300元,哪怕是上海的农村。
晓燕没有再念书,她果然养起了长毛兔,家里的柴房成了兔窝,最多的时候,她养了30只兔子。
晓峰初中毕业时,晓燕养的30只长毛兔只剩下8只。那段日子,晓峰吃得最多的营养品是兔肉:红烧兔肉、兔肉煮土豆、风干咸兔肉……父亲不懂有关供求关系的经济规律,但他知道,村里家家养长毛兔,兔毛已卖不出价。对于兔毛的贬值,晓峰只是庆幸,他可以继续升学念高中而不需要努力说服父亲,只是,他为姐姐感到遗憾。晓燕无法靠养兔挣钱,她将与他们的父母一样,成为农民。
晓峰要去中山北一路的上海财经大学报道,一家人商量着要怎么去?晓燕只说了两个字:差头(出租车)……就被父亲打断:日脚不过啦?脱底棺材!
“脱底棺材”也是浦东方言,就是指那种吃光用光不留家底的烂人。那时候,上海已经有出租车,很多人知道“差头”,却从来舍不得亲自去坐一回“差头”。叫“差头”的建议还未提出就被否决,父亲说:就坐公共汽车,晓燕陪晓峰去,又不是去外地插队落户,不用全家人一起送。
临行前,母亲对一双儿女千叮万嘱:不要从陆家嘴轮渡过江,人太多,挤来挤去,要挤死人的。其实晓峰的家,远在浦东靠海的乡下。晓峰的母亲并不清楚,从他们所住的海边小镇去往上海财经大学,最短捷的路途是一个小时的沪川线,到达庆宁寺渡口,坐轮渡过黄浦江,他们不需要在陆家嘴摆渡。
那一年,上海率先开始房改试点,晓峰成了全国首届房地产财会专业大学生,上海财经大学成为开先河者。大学一年级,晓峰每个周末都要花费两个小时从学校回家,周日晚上再花两个小时回市区的大学。那天,晓峰在沪川线起点站排队等车,天降大雨,晓峰没带伞,但又舍不得放弃排到一半的队伍去找屋檐避雨,只好任凭雨水冲刷。排在他身后的年轻姑娘撑起一把伞,往他头顶微微倾斜。队伍缓缓前移,那把遮住一角雨帘的伞一直紧随着他,他目不斜视,不敢回头。沪川线一辆一辆开来,双节巨龙公交车接走一车车乘客,半小时后,晓峰终于上车,头顶的伞也收了起来,青涩的乡下男孩,自始至终没有回头说一声“谢谢”。
1991年初冬,晓峰正上大学二年级,南浦大桥通车,与此同时,杨浦大桥的建设正紧锣密鼓地进行。两年后,杨浦大桥通车,晓峰从家里到学校,再也不需要到庆宁寺码头换摆渡轮船,他可以坐上那班叫作“大桥四线”或者“大桥五线”的公交车,经过杨浦大桥,越过黄浦江,到达他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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