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带食品入园被拒，且被工作人员翻包检查，到起诉、立案和调解，“华政学生诉迪士尼”一案历经近一年才尘埃落定↓调解结束，上海迪士尼补偿了50元纸币，表示不用找零，学生们坚持用手机转给对方3.7元，和这个案子本身一样较真。
46.3元的索赔，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价值，迪士尼同意自带食品入园的结果，才是4位华东政法大学的法学生们一直在争取的。
“历经3个月，6个法官，多次修改，9次立案，第10次我们终于成功了。”PPT上一条弯折的曲线，记录了小赵和队友们的艰辛立案路。因为学习卡退款无法提现，这些华东政法大学的学生，把新东方告上了法庭。北京海淀区法院立案后，经过多次协商，当事双方终于达成和解协议：小赵在新东方App学习卡内的余额2000元可以提现。这场维权行动的“胜利”，起于“小城杯”公益之星创意诉讼大赛。比赛以上海为主场，面向全国法律专业学生。有别于传统的模拟法庭，选手们会在业内律师指导下，实际参与公益诉讼。评判指标是诉讼的选题、社会价值和社会效果。
10月18日，第六届“小城杯”大赛决赛，小赵的队伍从全国32所高等院校共209支队伍中脱颖而出，成为12支决赛队伍之一。
▲华东政法大学松江校区三百人报告厅，“小城杯”的举办地。（陆磊 摄）从国拍行、知网告到迪士尼，几年间，这些还未出茅庐的学生把一批知名企业、公立机构甚至世界500强公司都告上了法庭。这次也不例外，与学生们对簿公堂的有抖音、腾讯、新东方这样的巨头，也有上海申通地铁地铁集团，西安市卫健委这样的官方机构。“有人说我们是蚂蚁扳大象，其实这是科学理性地维权。”参赛学生站在台上发言，掷地有声。2年前，小赵准备考法律硕士，在网上购买了新东方的考研网络课程。保研后，她与新东方协商退课，对方告知，剩余款项只能退至其“新东方在线”App上的“在线账户余额”，可根据规定，充值账户不能提现，也就是说，即使退货了，也拿不到钱。在法学专业学习后，小赵敏感地意识到，类似“网络课程一经售出概不退款”“App账户余额不能提现”这样的条款是不合理的。于是，她和3位同学以此案为由，组队参加了“小城杯”。他们在上海市消保委2019年发布的《网络平台充值消费体察情况通报》中发现，网络平台充值消费乱象丛生，不同平台退款情况差异很大，而学习卡账户不提现是在线教育平台的通病，权益被侵害者众多。看来，这个官司的确值得一打。抱着公益目的，他们的诉求不只是追回2000元，而是要把不合规的地方讲明白，帮助到更多人。在指导律师的帮助下，他们将矛盾聚焦到App账户余额不能提现。这种不能提现的限制消费行为排除了一部分自主选择权，损害了消费者的合法权益。可还有新的问题，要向哪儿递诉诉状？新东方是一家北京的公司，在上海读书的学生往返北京开庭不方便。好在，互联网法院提供了一种便捷的选择。于是他们向北京互联网法院申请立案，因管辖问题，又转至海淀区微信立案。几经补充材料、沟通，半年后终于成功立案。新东方也很快与他们进行了讨论，最终达成和解。他们特意在和解协议中加上了一条：“乙方将对‘新东方在线’App内关于‘学习卡账户’的余额提现功能进行上线和优化，预计两年内完成。在线上提现功能尚未实现之时，允许学习卡账户余额的线下提现。”小赵将维权经历写成帖子，公布在网上，也有网友学习借鉴，成功将退款提现。在第六届“小城杯”决赛现场，关注线上购物的队伍还有不少。因为抖音平台充值“抖币”无法退还，京东Apple自营店购买手机无法无理由退货，学生们将抖音和京东也告上了法庭。作为互联网原住民，这些20岁左右的学生对网络有天然的亲近和警惕，对于微信朋友圈里的强制性广告、粗制滥造的校园app、抢注商标后制假售假的电商，他们大胆说不。“我希望告诉跟我处于同样情况的消费者，你们的诉求是合理的，告诉有需要的人，该如何对霸王条款说不！”决赛现场，小赵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又透着坚定，“最后我想说，社会的进步不止需要法律人的作为，而是需要每个人的努力。”
小赵在决赛现场答辩，他们的队伍最终获得一等奖。（刘雪妍 摄）这次决赛中，有一支特殊的获奖队伍——曾参与第四届比赛的“灭霸少女队”，由华政2017届学生小李和她的4名同学组组成。因下载“金山毒霸”软件时，被捆绑安装了“猎豹护眼大师”“软件管家”，她们起诉“金山毒霸”。因为复赛答辩时，案子还没有立案，所以没能入围。“尽管无缘比赛，我们却想把这件事做好，通过私益诉讼的方式维护公众利益。这关乎一大群消费者的切身利益，不是一个人的事。”以此为初衷，小李和队友在比赛后，一直在努力进行维权。
一审判决后，小李在为二审搜集证据时惊喜地发现，金山毒霸捆绑软件的行为消失了，用户在下载安装时可以自主选择是否安装其他两款软件。“他们已经作出改变，那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所以就同意了调解。”，前不久，经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主持调解，对方向小李支付了700元赔偿款。小李她们的队伍获得了“公益价值奖”（松江区司法局供图）2012年，小城律师事务所发起“小城杯”比赛时，还只有华政一所学校，3支队伍参赛。8年来，从松江大学城到全上海、长三角，参赛者已扩大到全国范围内的高等法律院校。
学生们有因为团购券无法正常使用起诉百度公司的，有因为外出就餐时被收取餐具使用费状告饭店的，有因为至少充值50元才能下载一篇7元的文献而起诉知网的，还有在火车站窗口取票因为被收“异地取票费”起诉上海铁路局的。
发放色情卡片的连锁酒店、拒绝七天无理由退货的电商、通话时间月底清零的中国移动、会员不能跳过广告的爱奇艺、糖分含量超标的奶茶……他们着眼于那些看似微小的权益，索赔的金额，从1元到千元不等。
“小城杯”通过私益诉讼来达到公益目的的宗旨，也被法律界广泛地认可。除了鼓励学生们学以致用，发现社会问题，也希望每个人在权利受到侵害时，都能站出来说“我是原告”。
上海市司法局副局长罗培新用“智慧法理技术兼备”来形容比赛，在决赛现场，他的点评情真意切：“209支队伍，都是优胜者，而参赛队员们从这场比赛中发掘的人生意义，超越了比赛本身。有学生说，‘社会的进步需要每个人的努力’，的确，法治这束光，离不开每一点微光的发亮。”
解放日报·上观新闻原创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