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上海和国家发展！两院院士两次向中央致信，引起高度重视

许多年之后，站在洋山大酒店顶楼阳台，78岁的陈祥根北望小洋山岛上林立的集装箱塔吊，回想起那些遥远的日子。

那是上世纪90年代，消息灵通的老陈听到“风声”：大小洋山岛要建深水港。那年，岛上常会来些“不速之客”。他们愣愣地盯着码头，或是干脆雇船开到海上。岛民们猜测，他们大概是政府请的航运专家，过来评估洋山的开发利用价值。

老陈嗅到了商机。当他拿出大半辈子的积蓄，又贷了一大笔款在岛上建好酒店，但洋山深水港工程好像又停滞了。整整四五年时间里，老陈有事没事就走上阳台，希望看到港口开工的动静。有邻居说：“老陈，你这个‘大酒店’，到时候只能当盐库放盐咯！”

从大洋山岛朝北望，能看到小洋山岛上林立的集装箱塔吊。洋山镇政府 供图

后来的事情证明，陈祥根的嗅觉很准。上海要成为国际航运中心，必须寻找优良的深水港，而洋山海区是最合理的深水港选址地。但由于跨省而动，使工程一度颇为敏感。

洋山港建成了。行政区划的不同，没有成为浙沪两地大合作的障碍。相反，作为跨行政区划的样板工程，洋山港成了长三角一体化的“粘合剂”。站在国家发展战略的高度，上海与浙江展现出了战略眼光和全局意识，以及相伴而生的胆识与魄力。

当全球航运业受到疫情的严重影响时，洋山港全力保障每月近400班国际班轮正常运转，维护国际物流供应链畅通。去年全年，在洋山港区的加持下，上海港集装箱吞吐量再破纪录，达到4350万标准箱，成为全球唯一连续4年吞吐量达到4000万标准箱的港口，第十一次坐稳“世界第一集装箱大港”的交椅。全国唯一的洋山特殊综合保税区全域封关验收挂牌运行，实行“六特”的全新海关监管机制，探索建设全球领先的自由贸易港区。今年前5月，上海港集装箱吞吐量达到1884.6万标准箱，同比增长14.5%。

终圆深港梦

赖鑫琳 摄

时钟拨回1992年，党的十四大对上海发展提出了“一个龙头、三个中心”的战略定位：以浦东开发开放为龙头，建设国际经济、金融、贸易中心。到了1990年代中期，随着国际形势的发展，党中央、国务院更为明确地指出，如果上海不能成为国际航运中心，经济、贸易和金融中心的作用就难以充分发挥。

建设国际航运中心，离不开深水港。上海就深水港港址的选择，先后组织专家对“北上罗泾”“东进外高桥”和“南下杭州湾”等方案进行论证，但这几处均因各种原因无法满足建设要求。

后来，在嵊泗的推荐下，大小洋山岛渐渐进入了决策层的视野。大小洋山岛距离上海陆域30多公里，同时距离长江口、国际航线、宁波北仑港分别约72公里、104公里、90公里。航道平均水深15米以上，是距离上海最近的天然深水港址。

1998年8月13日，时任上海市市长徐匡迪第一次带队前往洋山岛考察。行政区划属于浙江，但大小洋山岛离上海很近，能收看上海电视台节目的当地居民对上海的领导都很熟悉。天很热，人们在家门口放一盆淡水和新毛巾，请考察团成员擦把脸。岛上淡水非常宝贵，这是欢迎客人的最高礼仪。

那几年，前来考察的政府官员和专家学者一波接一波，像陈祥根这样机灵的岛民大概猜到了他们上岛的目的。却没人说得清，这项震动世界的宏伟工程到底还能不能上马。

2000年9月和10月，已年近九旬的两院院士李国豪两次向中央致信，陈明建设洋山深水港的可靠性和紧迫性，引起中央高度重视。亲历者回忆，中央领导作了一个很长的批示，指出上海国际航运中心建设事关上海和国家经济社会的发展，事关长江三角洲地区和长江流域的发展。

2001年1月30日，国务院领导在上海市领导的陪同下，到大小洋山岛考察。洋山港区建设自此进入了快车道。2001年2月，国务院第94次常务会议批准洋山深水港区一期工程立项；2002年3月，国家批准洋山深水港区工程可行性报告；同年6月26日，深水港一期工程开工建设。

海上战风浪

赖鑫琳 摄

一期工程正式启动前两个月，每逢碰上岛外来客，陈祥根就上前打听：“洋山港什么时候开工？”从建造洋山大酒店开始，他盼了8年，终于盼到这一天。

但洋山港的建设从来都不简单。当时的大、小洋山，岛上没有水、没有电、没有通信设施，建设者最初只能住在船上。

来到洋山之前，时任港口公司工程部副经理周亚平已干了18年港口建设工作。他笑称自己“什么风浪没见过”，但来到洋山之后，仍然感受到了“彻彻底底的不一样”。

“外海毕竟是外海。”周亚平说，“和内河航道的港口不一样，没有掩护的情况下，无风也有三尺浪。”

小洋山的陆地面积很小，还不到3平方公里，港口部分几乎全由填海而成。在周亚平看来，工程最难的部分是北围堤。“这块地方没有遮挡，即使用了当时最先进的耙吸挖泥船和斗轮绞吸两用船，在挖泥填海时，填充部分被风浪打掉的概率还是很大。”他回忆，当年在对北围堤进行陇口合拢作业时，因为水太深，风浪又大，试了多次才成功。

北围堤的成功合拢为港口后续建设积累了经验，工程进度加快。2005年，一期工程1600米长码头岸线建成；2006年，二期工程1400米长码头岸线建成；2008年，三期工程2600米长码头岸线建成；2017年，四期工程建成，成为全球迄今一次性建设规模最大的自动化集装箱码头。目前，洋山港共建成23个深水泊位，可接靠目前世界上最大的集装箱船舶。

赖鑫琳 摄

对洋山深水港这座世界上唯一建在外海岛屿上的离岸式集装箱码头来说，东海大桥和港口唇齿相依，但建桥似乎比建港更难。

时任中交三航局东海大桥项目常务副经理李森平在一次采访中透露，自己当年去欧洲参观完丹麦和瑞典的厄尔松海峡大桥后，给国内的建桥实力打了个“问号”：“欧洲的‘天鹅号’起重船吊运安装能力有8000吨，当时国内根本没有这样的设备，以至于一些参与人员有了畏难情绪，我心里也没底。”

但李森平和同事们还是义不容辞地接下了挑战，“建好洋山港是为了国家的利益，中交又是‘国家队’，我们不干，谁干？”

架桥必须先打桩，施工单位遇到的最大困难却是桩打不下去。“一开始，我们用内河航道的施工经验来判断海上的环境，依然用混凝土打桩。可实际情况是，海上施工环境比我们想象中要恶劣得多，海水还会锈蚀桩头，以至于打坏很多。”一位参与前期施工的工程师透露。

后来，经过各种尝试，三航局港湾院研制出了一种便宜、好用的胶凝材料，才完全解决了打桩问题。现在，这种因洋山港而研制的经济型材料已在国内外很多造桥项目中普及开来。

除了打桩，造桥团队还克服了很多困难。比如，项目方在桩基施工中成功运用了GPS卫星测量定位，在恶劣海况条件下进行了跨海大桥承台施工，用多功能驳构筑了水上施工平台——这些尝试在国内都是第一次。

对标第一流

胡幸阳 摄

2005年12月10日，洋山深水港正式开港，洋山保税港区同步启用，上海国际航运中心终于昂首迈进新时代。

所谓“新”，不仅在于上海港拥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深水港，还在于作为国务院批准的中国第一个保税港区，洋山港实现了“港区联动”——保税区内的集装箱可直接运输至码头，不用进行排队加封。得斯威物流中国公司是最早一批入驻洋山保税港区的企业，总经理周平对此深有感触：“港区联动提高了运行效率，降低了企业成本，使各方受益。很多上海港辐射圈内的客户都因此政策入驻洋山保税仓。”

通过长江干支流以及铁路、公路等，洋山港与全国各地紧密相连，逐渐发展成中国“引进来，走出去”的货物集散中心，并推动上海港成为世界上最繁忙的集装箱港口。

2009年4月，《国务院关于推进上海加快发展现代服务业和先进制造业建设国际金融中心和国际航运中心的意见》颁布，洋山港进入发展服务软环境与提升基础设施能力“双轮驱动”新阶段。其后，洋山四期自动化码头完成全球首次“5G+AI”智能化港区作业试点，开始探索推广智能重卡自动驾驶，进一步提升“海陆联运”通行效率。此外，启运港退税试点、航交所指数等，也在文件明确提出后，接连落地。

在长三角一体化国家战略的背景下，以洋山港为主要阵地的上海港开始积极推进长三角区域“同港化”战略和ICT（内陆集装箱枢纽）创新服务模式，使“水-铁-公”集疏运通道的资源整合、协同、联动更为高效，服务更为精准。

2020年1月，洋山港又迎来建设发展的历史新阶段——国务院批复同意设立洋山特殊综合保税区。5月，特保区一期封关运行。今年1月，特保区实现全域封关验收。

封关围网。胡幸阳 摄

依托上海自贸区临港新片区，对标全球领先的自由贸易港、自由贸易园区，特保区自设立起就在紧锣密鼓地推进各项制度创新。在区内，“一线”采用径予放行，企业可以直接提发货，“二线”由区内外双侧申报改为区外单侧申报；海关取消账册管理，区内企业得以单独设立海关账册，免于核销、单耗管理等海关常规监管环节……

高标准贸易自由化便利化的制度体系形成后，国内首单径予提发货、国内首单全球大型设备集货采购货物进境免备案手续、国内首单大批量进口汽车保税仓储展示等创新业务相继落地。

值得注意的是，洋山特保区还落地了国内首单跨关区国际中转集拼业务试单。来自德国汉堡的汽车零部件被运进洋山特保区内的仓库，拆箱后再与其他货物拼箱，运去外高桥港区重新出口。

临港新片区管委会特殊综合保税区处（航运处）副处长林益松告诉记者，中转集拼能带动港口的各项产业发展，这类业务的落地情况，正是国际枢纽港建设的核心评价指标。“随着国内产业转型升级，未来传统制造业比例下降后，大量业务将流向马来西亚、新加坡等国的港口。因而，前瞻性地试点开展国际中转集拼业务尤为重要。”

不过，上海港的港口航线现状对于中转集拼业务不太“友好”。远洋航线集中在洋山、近洋航线集中在外港，意味着货物到港后，还要经过陆运，费时费力。不过目前，沪浙两地正联合从顶层设计角度，对洋山港进行调整与再规划。除此之外，上海方面已先从降低跨关区运输的成本与时间着手，促进相关业务落地。

眼下，沪通铁路二期工程已经开工，向北将联通外高桥港区、上海东站与浦东机场。临港管委会等也正在探索出台跨关区转运补贴政策。洋山与临港成为顶级节点，就能在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中，占据外联内通的战略地位。

“十三五”期间，上海国际航运中心建设完成了既定目标。进入“十四五”新阶段，随着政策进一步开放、功能进一步完善，洋山港将继续向世界证明上海建设国际航运中心的决心，证明中国对外开放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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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胡幸阳 王力 张煜

微信编辑：车车

校对：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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