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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下老上海的做派:过好自己的日子,居委通知做志愿者我就去帮忙

杜晨薇 吴越 上观新闻 2022-04-15
老年人
特别是那些不大会使用智能手机的老年人
会成为疫情期间的“失语者”吗?

放在常规的环境中,他们的生活并不会受到太大的阻碍。毕竟,菜场的门敞开着,广场的舞蹈队活跃着,那里是他们的主场。

可当他们失去自己的主场,或者说,当他们不得不在年轻人主导的网络世界“讨生活”,用手机登记扫码、用手机买菜、用手机了解外面的世界……他们能否自处?又会遭遇怎样的困难?

我们随机采访了三位上海疫情之中的老人,记录他们的生活。尽管只是管中窥豹式的片面呈现,却依然得到诸多收获——那是他们那个年代的人独有的人生智慧和内在支撑力,平和与隐忍,泰然与确信,乐观与爱人。


什么是多,什么是少
什么是正好,他有自己的判断

“没啥,都蛮好,吃的都有。”

这是一位74岁的浦东农村独居老人元德给出的回答。封控之后,同在浦东商品房小区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都在为买菜而烦恼,定闹钟线上抢菜、参加社区团购,无所不用其极。

但元德不慌,他手中有粮。

几十斤大米,几桶油,“都是村里过年时候发的。”几斤猪肉、鸡肉、牛肉,连同好几条鲳鱼、鳊鱼、白水鱼,都在冰箱里冻着,是他上周骑着电动车到镇上的菜场买好的,“一个人有得好吃了。”

城里人心心念念的“奢侈品”绿叶菜,他更不缺。家门口亲戚的自留地虽然不大,但出产足够丰富,菠菜、芹菜、生菜、黄芽菜、卷心菜、马兰头、枸杞藤、抽薹青菜(即上海人所说的“菜结”)应有尽有。平时儿子女儿两家人来看他时,他会提前到地里挑一些新鲜的菜给他们装好,让他们拿回家吃。现在他们来不了了,这些菜他更吃不完。

老伴去世后,元德一个人住,但他有个双开门冰箱。冰箱是女儿前两年给他买的,因为他“特别喜欢藏东西,拿到什么就在冰箱里藏着”。

如果元德也会像年轻人一样在朋友圈“晒冰箱”,那他一定能收获很多“赞”。他的冰箱太满了,满得让人羡慕。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若不是疫情打乱了原本的生活节奏和生活方式,对于元德永远满满当当的冰箱,还有家中楼上楼下几间屋子堆放的各种主副食品,小辈们向来颇有微词,“讲也讲不听”。

但现在,这成了元德“未雨绸缪”的表现。“老父亲一个人住在农村”这件原本让人担心的事,也不至于弄得子女们夜不能寐了。

元德是固执的。不论外界怎么变化、子女怎么劝,他还是从自己朴素的生活经验出发,认定什么是“多”,什么是“少”,什么是“正好”。

煮玉米要煮一大锅,小辈拿走绝大多数,自己留几根,就是“正好”。别人送来的蜜瓜、橙子正好给小辈们带走,还有点“少”,他要再买点草莓和梨给他们带上。外孙女买了点包子、面包和青团给他,他会说“太多了,吃不掉的!宝宝你自己吃”。

配药这件事,元德也提前想到了。浦东新一轮筛查开始前,他跑了一次镇里的卫生院,多配了点平时吃的药。有的常用药村里卫生服务中心就有,他也去配了,“现在这点药吃一两个月没问题”。

“我都好的,不要他们担心的。”倔强的元德最喜欢人家说他“后生”,意思是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

他对自己的状态很满意,虽然难免有些老年常见慢性病,但他能动能走、生活自理,还能骑电动车、开车出门。村里需要疫情防控志愿者,人手不够,他便穿上志愿者马甲。核酸检测、抗原检测,从早上6点忙到下午2点才吃午饭,他也不会抱怨什么。

于元德而言,这一波疫情没有改变什么。早上吃酱菜泡饭,自己腌的萝卜干足足有好几瓶,中午烧一顿几个菜,能吃上一两天。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隔几天浇一下水,闲下来就看看电视,读一读不知道多少年前买的杂志和小说。“村里通知做志愿者,我就去帮帮忙。”

眼下,他只盼着小辈们解封之后能来家里吃顿饭,他会和往常一样早上6点就出去买菜,烧好一桌子菜等他们来。

元德的家。

过好自己的日子
尽到楼组长的职责,就可以了

何阿婆出生于1950年,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所经历的一切漂泊与变动。

但岁月风雨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她身材瘦削,有一口整齐而洁白的牙齿,说话做事永远挺着腰板。

如果你夸她的保养功夫,她会告诉你:我以前学过舞蹈的,在学校还是团支部书记,没“插队”过,还在无线电厂做过小干部……仿佛这是一个被人生顺境包裹着的人。

事实并非如此。她在老西门20平方米的房子里,蜗居了55年。为了供儿子上大学,厂子倒闭后她给私人老板打工,常常半夜3点后才蹬自行车从十几公里外的地方回家。直到2005年,她在闵行买了人生中第一套属于自己的房,生活才算转入正轨。

何阿婆活得很克制。小区封控后,周围人都在大包小包地抢货,她没有。起初小区大门外的菜摊还在营业,她每天隔着门看看,也只买够两天吃的蔬菜和水果。后来菜摊撤走了,她一度没有了生鲜的来源,就吃些白粥小咸菜。“这有什么苦的,咱们老百姓什么日子没过过?现在就是最好的日子。”

关于不囤货,何阿婆有她的道理。大半辈子,她在上海促狭的弄堂里过,家里没有冰箱,也放不下冰箱。

“再说还有邻居哩!”在她的记忆里,当时谁家做了好吃的,都要给对方分些;谁家遇到什么困难,也都是找邻居帮忙。即便后来离开了弄堂里的老邻居,搬进商品房,她还是难改这份初心。

她主动承担起楼组长的工作,把楼里28户人家的情况记得牢牢的,谁家有老人,子女在不在身边;谁家有小孩,成绩怎么样,在学什么乐器……她从不吝惜表扬别人,也不会疏忽给需要帮助的人关照,更不会为自己的求助而感到难为情。

“平常手机、网络不会用,都是儿子上门解决。现在儿子没法到跟前,我就找邻居、找志愿者帮忙。”

何阿婆每天固定时间看新闻综合频道,这是她获取外部信息唯一的来源。“手机我不看,眼睛花。再说,看别人干嘛,小老百姓帮不上忙,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别给政府添乱。”

其实她也做了很多。前两天小区发物资,身为楼组长,她始终守在楼下,确保一包包食品分到位。7楼有一对90多岁的老夫妻,她特别嘱咐2楼的男孩子帮忙送上去,随后又不住地感谢人家。

何阿婆从不抱怨。菜摊的蔬菜涨价了,“贵就贵一些,大家都不容易,我也不还价。”不能出门,她就把阳台门敞着,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弹弹琴,跳跳舞。老伴天天炒股,互不干扰。

哪怕咸菜萝卜干泡饭
生活也是笃定的

惠芳接电话的速度很快,也许是手机一直放在身边的缘故。

她今年88岁,住在浦东一座动迁小区。和许多老人一样,她用的是老年机,打打电话可以,线上购物就不要想了。

惠芳不会线上购物,也不需要这么做。一来是她的冰箱几乎永远是满的,虽然住进了公房,囤放食品的地方没以前大了,但她还是利用家里的空间,在大阳台、小阳台还有客厅里那个用了几十年的橱柜里存放了很多吃的。

二来,小辈们都在身边。惠芳的儿子在外地工作,儿媳和她住在一起,大孙子、小孙子两家也住在同一个小区的不同楼栋。因为“足不出户”的要求,原本一起吃饭的一大家子只好分开。惠芳倒是不担心孙子们线上买菜的能力,她担心的是他们的厨艺。

大孙子一家还好,平时自己会烧,可小孙子和孙媳妇过去没有开伙的习惯,不是到她这里吃饭就是叫外卖或是去饭店吃。惠芳嘴上说着,“让他们这几天锻炼锻炼,自己烧烧”,实际上很想知道重孙女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小区封闭管理后,居委组织了居民团购,小孙子给惠芳订了一份。“两支竹笋、两条黄瓜、3只番茄和一把空心菜,要30块钱。”

惠芳和儿媳妇觉得菜价有点小贵,但小孙子告诉他们,“已经蛮实惠了。”

惠芳的生活原本很有规律,每天下午和小区里的几个老伙伴一起打麻将,雷打不动。这轮疫情发生后,大家就再没聚过,隔几天就相互通个电话,关心关心对方。“他们告诉我,居委会还是蛮关心老人的,有的独居老人每天都会收到居委送上门的盒饭。”

封控期间,打电话成了惠芳的生活日常。在外地工作的儿子每天都会主动打来,问候她当天过得怎么样,提醒她身体当心,吃得好点。同小区的大孙子、小孙子两家也是每天和她通电话。“两个小宝现在都见不到面,只能在电话里叫叫我。我叫他们在家里好好上课,乖一点。”

“搓不了麻将,就看看电视、多睡觉。”惠芳说,“吃饭也是笃定的,我们老两口简单下点肉汤面,或者咸菜萝卜干泡饭,都是可以的。”




眼下,上海进入疫情防控的关键时期,市民生活的各方面难免遇到不便。大家对疫情防控工作有什么意见建议、或碰到困难需要帮助,欢迎在文末给我们留言并留下联系方式。我们将及时向有关部门传递信息,尽力为您排忧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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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杜晨薇 吴越
微信编辑:佳思敏
校对: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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