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用DNA鉴定技术，为无名烈士找回名字

9月16日，第九批88位在韩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遗骸回国。退役军人事务部表示，国家烈士遗骸DNA鉴定实验室将依托专业的队伍和先进的技术手段，对第九批迎回的烈士遗骸开展DNA鉴定工作。

DNA鉴定技术近年来在为烈士匹配、找到直系或旁系亲属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前八批迎回的在韩志愿军烈士中，已为10位烈士确认身份并找到亲属。

今天是国家设立的烈士纪念日，记者采访了山东省济南市退役军人事务局一级调研员李晓文。2021年1月开始，山东济南退役军人事务局启动使用DNA鉴定技术为无名烈士寻亲活动，为49位烈士寻到家人。“如果没有DNA鉴定技术，无名烈士或许永远没有名字。有了DNA鉴定技术，就有了方向，我们才有希望让无名烈士变有名。”李晓文说。

以下是李晓文的自述：

为他们找到名字

今年是济南解放74周年。不久前，济南市为首批49位无名烈士通过DNA鉴定技术寻亲成功。

当年，由于战事匆忙，一些烈士就地掩埋，捧土为墓，削木为碑，有的连姓名也没来得及留下。据统计，我国有196万余名登记在册的革命烈士，有明确安葬地的仅55.9万名。在山东，就有7万多名无名烈士。

我们当地是从2021年1月启动使用DNA鉴定技术为无名烈士寻亲的。当时我们以济南革命烈士陵园墓区改造提升和为散葬烈士迁葬的契机，提取了部分参与过济南解放战斗的无名烈士DNA样本。

我们运用DNA比对技术为无名烈士寻亲主要有几个步骤：遗骸发掘，检材取样，再到专业机构进行DNA测序，最后确认烈士信息，统一为烈士立碑，让烈士魂归故里。

事实上，我们从遗骸发掘、取样这一步开始就碰到难点。由于时间久远，遗骸已严重腐化，再加上碰到气候多雨、地质含水量较高等问题，就很难再从遗骸中提取到有用的DNA信息。济南革命烈士陵园中安葬着无名烈士782名，但我们只提取到了685份无名烈士的DNA样本。

接着，我们先后委托了济南市公安局和退役军人事务部这样的专业机构进行鉴定，目前完成了168份样本鉴定。

DNA鉴定是非常专业且成本很高的技术。通常一次DNA鉴定，检测机器要连轴转5天5夜，其中还有试剂更换等程序。即使检测人员倒班，也一步不能离开机器。鉴定所用的试剂大部分依赖进口，相关机构为我们进行DNA鉴定是义务的，这一点，我很感激他们。

有了这些数据，我们工作才只完成了一部分。从去年开始，我和同事已经出征5次，走访了山东14个城市70多个村镇，总行程有2万多公里。

去年9月7日，我们工作组驱车6小时抵达烟台招远大秦家街道榛家沟村，找到了烈士腾学尧的弟弟腾学顺。腾学尧烈士是第一批进行DNA鉴定的，也是第一位通过DNA确定烈士姓名和籍贯信息的烈士。

他们家就是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屋里摆设也很普通。我告诉腾学顺：“我们通过DNA技术鉴定，确定你和烈士腾学尧最为匹配，所以找到了你。”89岁的老人颤颤巍巍打开柜子，拿出一张烈士证，说：“只有这个证，知道他牺牲了，但（以前）不知道埋在哪里了……”

当年，哥哥腾学尧离开家去当兵时，腾学顺只有12岁。1948年9月，滕学尧在济南战役中牺牲。牺牲后，部队曾给他家里寄来一个包裹，里面有一顶军帽等物品。此后，他们一家曾多方寻找腾学尧的安葬地，但一直到父母去世也没有消息。70多年过去，如今腾学顺终于得知哥哥的安葬地。

工作仍有“抢救”性质

168份样本完成鉴定，但我们目前才为49位烈士寻到家人。

太少了，还是太少了。

我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是，当时我们寻亲线索中有一名无名烈士或是山东海阳朱吴镇西乐畎村人士。这个村几乎都姓于，但我们的工作人员却没有在相关烈士名录上找到和籍贯对应的于姓烈士。我想，剩下的一个“笨”办法就是去这个村请教当地的老人。

我们把村里部分老人邀请到村委会大院。老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给我们出主意，也努力回想这位无名烈士的名字。可济南解放距今已经74年了，即使是熟悉村里情况的老人记忆多少也有点模糊了。我们只了解到，他应该是村里德字辈的，这位烈士的名字应该叫“于德某”。

正在我们快要放弃时，现场有人提了一嘴：“族谱！”我们顿时看到一丝希望。我们翻阅那本厚厚的族谱很久，终于看到一句：“于德海 一九四(空白)年济南战役牺牲，葬埋无所考。”

对上了，也意味着找到了。我了解到，于德海烈士参加革命的时候应该还没有成家。牺牲于战火后，村里人不知道他的埋葬地，只能将他的故事简单地记录在族谱上。如今，他的信息终于完整了。

要用DNA鉴定技术为无名烈士们找回名字，还是要结合现有史料和老人们的记忆。可年代久远，很多老人故去，我们的工作也有“抢救”性质。

从目前来看，DNA鉴定技术受限于鉴定器械的数量、耗材等因素，大面积的推广和铺开还需要论证研究，毕竟技术还是更多要服务于刑事侦查、医疗等。

但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通过DNA技术会让更多的无名烈士“找回”自己的名字。烈士陵园里，原来分为了有名烈士墓区和无名烈士墓区，我相信未来墓区之间的间隔也会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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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郑子愚

微信编辑：安通
校对：晓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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