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2日，虹口区252街坊、230街坊、东余杭路拓宽房屋征收签约比例均达100%。这是今年虹口区零星旧改地块迎来的开门红。
现场，可以看到一张张居民欢天喜地的笑脸。旧改居民们大多很朴实，只要你提出，他们便会带你七拐八绕地走进逼仄的弄堂，去参观他们那并不体面的家，然后在悉数这些年生活的艰辛后，感慨一句：“终于要住上新家了！”这时候你会发现，那一张张笑脸背后，藏着一个个满是故事的弄堂人生。谭家桥一座破败不堪的小楼里，是82岁黄金花和65岁的黄银花姐妹俩的家。这是20世纪60年代末，黄金花所在单位分配的房子，在当时条件算是不错的。家里人最多的时候，不过46.1平方米的3间屋子里，住过十多人。后来，父母去世了，兄弟陆续搬走了，就剩下黄金花、黄银花姐妹相依为命。平时，她们除了要和其他两户人家共用厨房，还要想尽办法充分利用有限的空间。例如，搭个阁楼放张床、破窗建个洗手池、转角处造个卫生间、拉一条“遮丑布”盖住杂物……日子就在这挤挤挨挨中流走。尽管年纪小，但妹妹黄银花一直身体不好，这么多年，黄金花又当姐姐又当妈妈地照顾着她。“我这是外强中干呢。”黄银花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拉姐姐的手。这时候，姐姐就把她的手握紧一些，又搂一搂她的肩膀。82岁的黄金花看起来精神矍铄，她一直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倒下。”她一辈子没有结婚，照顾着妹妹和她的孩子。为了妹妹的病，她曾经到处求医问药。她重新找了一家附近的单位，只为了妹妹身体不行时，能随时送她到医院。黄银花的爱人离开了，黄金花就把她的女儿当自己女儿看待，晚上睡觉也是她陪着。如今小姑娘长大了，一直称呼黄金花是“大妈妈”，黄银花是“小妈妈”，甚至和“大妈妈”更亲一些。记者采访时，黄金花也拉着记者看了姑娘所住的阁楼。“姑娘爱美！你看这张小小的桌子，是她化妆的地方呢。她现在都27岁了，从事法务工作。”黄金花一脸自豪。“邻居都羡慕我有这个姐姐。”黄银花说着有些哽咽。乐观的黄金花连忙打住她的话，“有句话叫‘父母恩、手足情’！姐妹之间还有啥说的呢。”对于这次旧改，马上要过82岁生日的黄金花高兴不已：“苦苦等了几十年了，总算盼到这天了。我们选择了拿货币，希望能在不远的地方买一个二手房。” 这是姐妹俩的共识：“无论日子怎样过，我们姐妹都不会分开。余生，我们还要互相照顾。”一早，63岁的江金华与老伴便来到了旧改签约办公室，郑重地在合同上签下了名字，成为230街坊第一位完成货币签约的居民。“我太激动了，签字的时候手都抖了。”江金华说，“我们已经开始在这附近看房子了，还打算住在虹口、住在广中路街道，不想离开这一片。”2022年底，记者去过江金华位于民和路89弄的家。这里是她的出生地。她记得，父亲曾说：“当时花了50元买了一块烂泥地，然后在这里搭建了私房。”60多年后，房子年久失修，也住了祖孙三代。为了改善生活，她把一楼出租作为理发店。“理发店的老板娘刚来时还没有结婚，现在连她的女儿都20多岁了。”和很多女性一样，江金华一辈子操劳，退休后没多久，又开始帮女儿带孩子。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但她怎么也不愿意苦了外孙。为此，她很早就办了信用卡，以便“工资还没到账时，透支给外孙买奶粉”。现在，14岁的外孙身高1.76米，还是学校足球队成员，让她颇为骄傲。就在3个多月前，她的腰部动了一个手术，开始只能卧床。“原本认为服侍了老公和女儿一辈子”的她，竟然发现“他们也会反过来照顾我了。”为了让她上下阁楼方便，老公特意在木楼梯上装了一个长扶手，还每天负责买汰烧。女儿则负责帮她擦身、洗头。这让江金华颇有些感慨：“我们请不起阿姨，但一家人能相互照顾也够了。”能盼到旧改，江金华激动得几夜没睡着。此前，她也作为居民代表参加了座谈。她特意戴了腰托，打扮了一番。她说：“就算日子过得不体面，也要保持形象。更何况，就要见到阳光了！”年逾60的她，剪着很潮的短发，染了亮眼的棕黄色，一身运动装利索精干。见到刘俊时，旁边的人都怂恿记者猜她的年龄。“30多？”“40多？”刘俊笑了：“我今年54岁了。”确实看不出来。刘俊身材高挑，打扮入时，讲起话来精气神十足。“我以前当过上海手球队队长。退役以后在学校当体育老师，现在退休了。”刘俊说，“我一直在谭家桥，家里不到20平方米。地方小，但日子要好好过。”家门口的一块荒地，硬生生地被她打造成一座小花园。“买这些花花草草，我花了一两万元，还要不断地打理。除草、修枝，什么都干。”每天走到弄堂口的人，不少会注意到这个小花园，停下来看看花。这更让刘俊觉得：“这样多好，娱人悦己！因为这里环境好了，很多人也不乱停自行车了。”她的家里也一直收拾得整洁而精致。桌上插上几束蝴蝶兰、绿萝，玻璃上贴两个装饰的小卡通人……“人的心态很重要。如果因为家里小就不停抱怨，只会让心情变糟 。”刘俊说，“我们每天认真地生活，现在迎来了旧改，这不是很好吗？” 一直在居委会做志愿者的刘俊，自去年9月起，还加入了252街坊旧改征收的群众工作组。因为自己的房子也纳入征收，开始有居民对她不信任，怀疑她会优先了解相关政策，享受更好的待遇。刘俊并不急于辩驳证明，而是在征收过程中用实际行动打动居民。她一证一证地上门做工作，将旧改政策、房屋评估单价、房屋测量面积、房屋评估总价进行公示，确保阳光政策照万家。在两轮签约中，刘俊都身先士卒最早一批签约，如今她已将房屋腾空，搬进了出租屋过渡。真诚的付出逐步收获了居民们的信任。最晚的一天，她为了做居民工作，和旧改工作人员一起等到近夜里12点，最终她所在的252街坊实现了220户居民100%签约。她说，有了更好的居住环境后，要把新家布置得更精致一些。旧改生效之后，弄堂里的破旧房屋终将消失，但弄堂里的那些稀松平常、乐观豁达却心存不甘的人生，依然值得被记住。那是一个时代飞速前进时曾遗留下的角落，藏着一代人大半辈子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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