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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店开在上海黄金地段,租金每月只要700元!凭啥这么便宜?因为这不仅是小买卖...

上观新闻 2023-04-04

“要让修鞋、配钥匙等‘小修小补’规范有序回归百姓生活。”今年2月,商务部发言人提到小修小补的民生需求。全国两会期间,这一话题再次被提及。


近年来
上海持续推进“15分钟社区生活圈”建设
不少街区在更新之时
兼顾了裁缝铺、修鞋铺等便民项目
那么手艺人的生存状况如何?
经营模式是否可持续?
记者实地走访了上海多个小修小补摊位
一探究竟

社区安排的鞋匠铺。

烟火的怀旧
还是民生的刚需

“修——煤气灶嘞,修——煤气灶嘞……”

许多上海人记忆里都有这样的吆喝声。磨刀、修伞、钉碗、箍桶、修棕绷床……曾几何时,各式各样的修理匠走街串巷,或在弄堂口小修小补,构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而如今,走街串巷的小买卖在管理日益规范、有序的城市中,渐渐隐匿了身影,小修小补的民生需求却仍然没有消失。

普陀区兰溪路旁,坐落着5层高的曹杨商城,这里是上海第一个工人新村商城。客流不多,偶尔有阿公在点心铺前东看西看,阿婆在羊毛衫店挑挑衣服。与此对比的是,二楼一个不起眼的走廊里却是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小孩子穿的裤子拖地上了呀,你帮我看看,剪多少合适?”“你这个拉链坏了,是树脂的,得买一个重新换上。”50多岁的单琴香正在自己的单姐裁缝铺忙着招呼客人。一个多小时的光景,这里就来了四五位客人。单姐打开柜子,待修补的衣服塞得满满当当。虽然单姐的铺面只有一条过道,但并不妨碍上门的客人多。

老百姓还需要小修小补吗?现实给了肯定的答案。

在新渔东路上的“九华·邻居里”美天新渔菜市场,上一个客人刚走5分钟,下一个又拿着衣服来到了兰兰阿姨的裁缝铺;在桂巷集市的二楼菜场里,钟表铺的陈阿姨一顿中饭吃得断断续续,几次停下接待前来换门禁卡、修手表的客人;在愚园路1088弄公共市集里,鞋匠吴师傅的手一刻也闲不下来,30分钟内帮一对夫妻补鞋上的钉子,接着又帮一个姑娘接断掉的高跟鞋跟……

“我们干这行几十年了,生意做的都是回头客呀。”阿庞钟表修理铺的陈阿姨说,虽然小修小补挣不了大钱,但店铺老熟人多,居民需求多。甚至在当下,这些手艺还成为稀缺品——当初桂巷升级改造时,陈阿姨夫妻俩就被邀请入驻周边的另一家菜场。

“桂巷这边升级改造完我就回来了,那边的菜场经理还依依不舍,因为我们一走,那边就没人修表了。”陈阿姨说。

年轻人就不需要小修小补了吗?恰恰相反。樊记成衣的店主樊阿姨告诉记者,自己的顾客有不少年轻人。“小青年都是有要求的,改大小、改修身线条。现在什么都是网上买,但买过来不合体都要改。”樊阿姨表示,自己每天能接到20多个改衣单,男女老少都有。

表不走了,被子旧了,鞋跟断了,裤子长了……物质生活日益丰富,但小修小补依然是市民“接地气”的需求,也是一座城市的烟火气。

登堂入室
租金能否承担

流动摊贩难以监管,把手艺人纳入规范化管理,从“走街串巷”变成“登堂入室”——这成为小修小补还留在城市的主要模式。但登堂入室面临房租成本压力。大城市房租成本高,手艺人能否承受?租金问题怎么解决?

记者走访发现,如今留下来的手艺人一部分主动求变,另外一部分则是被动适应。但他们无一例外,都需要租金减免来扶持。

阿庞钟表修理铺的夫妻俩是主动租下铺面的。上世纪80年代,庞师傅在江苏启东老家的钟表技术学校毕业,“正儿八经考了证”,来上海闯荡。最开始,他在徐汇区的大学旁边做活,没有门面,就支个摊子。渐渐地,庞师傅开始琢磨起来:配钥匙还好说,毕竟上门服务可以流动,但是修表业务工具多,还是得有个固定的工作台。于是,庞师傅和陈阿姨主动租了固定的商铺。

曹杨桂巷步行街里有一处便民驿站,庞师傅、陈阿姨的夫妻钟表修理店就在那里。租金从上世纪末的400多元到如今的2000多元。2021年,桂巷经历停业改造,陈阿姨表示:“没改造前,桂巷这里的租金只要1000元,但夏天热得受不了,现在改造后有了空调,贵1000元也可以接受。”

如今,桂巷沿街贵一点的门面租金已经超过1万元,但是在这个特别打造的便民驿站里,铺面租金只收两三千元,这是运营方给的优惠。

桂巷里的钟表铺。

也有手艺人是被动入局的。

“我年纪大了,再走街串巷没那么方便。”徐师傅在陕西北路口的慈惠南里弄堂口干修鞋生意30多年。起初,他在陕西北路、威海路路口摆摊,后来路口不让摆摊,南京西路街道出面协调,为他提供了弄堂口的铺面位置,并未收取租金。

徐师傅的箱子很沉,里面有宽口钳、锤子、铁脚掌、钉子、胶皮、蜡线等工具,不方便移动。虽然地方不大,但徐师傅表示,这已经满足了自己对固定摊位的需求。

除了街道、社区出面安排铺位,有时候企业也会响应号召,给予补贴。

“政策不让摆摊,愚园路招商引资进行改造,我们要么租下店铺入驻,纳入统一管理,要么就得离开。”小吴鞋匠铺的吴兴祥师傅这样说。愚园路1088弄是一条网红街道,一楼网红店铺引来年轻人争相打卡,可谓人来人往、地段极好,而二楼集中了几个小修小补的铺面。运营方每月仅收取吴兴祥近700元租金。如果按照市场价格走,手艺人不可能承担得起这里的租金。

曹杨商城也为小修小补的摊位提供了类似优惠。单琴香在曹杨商城的裁缝铺一天流水三四百元,而曹杨商城每月只收单琴香260元,相当于就收了电费。单琴香对自己的小本生意很满意:“我在这里这么多年了,商场领导对我蛮好的,疫情期间还减免了租金。”

薄利营生
扶持是否可持续

实地探寻时,记者发现小修小补的商铺经营者能力高低不一,每月收入从千余元到万元不等。

从收入上看,位于新渔东路上美天新渔菜市场的兰兰裁缝铺属于行业中上游,短短一个上午,店主就接到近20个修改单,价格从20元到50元不等,月营业额超1万元。

兰兰阿姨给客人缝纽扣。

这间十几平方米的临街门面房租金不低,即使菜场给她降低了租金,每月也要近7000元。小修小补利润微薄,数量有限。兰兰阿姨想了一招:店铺腾出1/3的面积,租给别人摆放老年鞋,她帮着卖,对方每月付给她4000元左右。而她自己除了小修小补之外,还开展别的业务,如量身定制衣物。店内墙面上挂满了成衣。

此外,兰兰阿姨接单时也会考虑性价比,她接的最多的单就是裁裤长、改裤腰、缝纽扣等。当一位顾客拿出一个棉布口罩,想让她做几十个时,她马上拒绝了:“这个东西小,但是很费时,收得少不划算,在这里一天租金两三百块呀,我不做这种单。”

像兰兰裁缝铺这样流水过万元的店铺仍是少数,大多数小修小补的铺面营业额不高。

打浦桥街道社区生活服务中心的鞋匠周学军一天收入在100—200元之间。陕西北路口的徐师傅每天接到几个做鞋垫、修鞋、配钥匙、修包的单子,大多来自附近居民,每月营收4000元左右。好在这两位摊主都不需要交租金,社区统一减免后,能满足基本生活。

有时,小修小补也会与市容相矛盾。记者在兰兰裁缝铺采访时,正巧碰上社区员工前来检查。“东西都往里面收一收啊,拖把、衣服什么的不要放外面路上,至少明天要收起来,文明创建,好吧?”门外的社区管理人员朝兰兰阿姨说道。

企业为何会提供优惠?曹杨商城负责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提及“让渡部分商场利益是为了算长远账”,商城周边有大量中老年居民,应民生所需,商城以低价引入一些修补项目,攒下的民心和烟火气就成了商城生存的本钱。

不过,并没有政策明文规定要对小修小补进行补贴,这让位于绝佳地段愚园市集里的吴兴祥有点担心:“如果运营方要涨价,我们就没办法了。”毕竟,真实租金承担不起,租金涨不涨、困难时能不能接济一把,全靠运营方和管理方的善心,这让手艺人缺乏安全感。未来能否有相应的措施,引导相关方面对小修小补定向扶持?吴兴祥如此期盼。

新修订的《上海市市容环境卫生管理条例》于2022年12月1日正式施行。条例提出,注重平衡市容管理和经济活力的关系。明确区政府在综合考虑市容环境卫生、交通安全、公共安全、消费需求等因素基础上,可以划定一定的公共区域用于从事经营活动,增加“烟火气”。

换言之,划定区域、允许经营,还是纳入门面、给予租金优惠,未来其实有更多模式可探索。

集体安排
还是遵循市场

社区牵头或企业参与,将小修小补服务聚集在一起,集体搬入某个空间——这种管理模式似乎成为大都市留住小修小补最主要的办法。

一站式的社区生活服务中心免去了许多麻烦。急着修拉链的王阿姨手提一件黑色冲锋衣走进周学军的铺子,“师傅你帮我看看,这个拉链好修伐?”

鞋匠周学军查看损坏的拉链。

周学军接过后仔细检查。他的业务除了修鞋,还包括换拉链头,视拉链尺寸不同,收费3—10元不等。但这一次,冲锋衣的拉链超出了他的能力。“你这个最好换一条新拉链。”周学军指了指对面,“那边有裁缝,你去找她换。”

一家铺子修不了转投另一家的情况不在少数。集中的服务中心模式获得居民喜爱。在他们看来,高度聚集形态的小修小补免去了寻找的过程,省时省力,统一管理也更让人安心。

集体模式并非个例。

美天新渔菜市场负责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为了更好地服务周边居民,菜市场将周边小店吸纳进来,还增加理发、打印复印等便民项目,形成辐射周边两公里的社区商业服务中心。

打浦桥街道社区生活服务中心在附近居民里有点名气。中心开张早,十几年从未间断,里面业态丰富,18个隔间,18门手艺,一家不干了,就再引进同类服务,保证服务的多样性。再加上打浦桥街道自制宣传手册投到市民信箱,一来二去,附近居民都晓得,要修小东西,就到丽园路。

然而,统一集中管理未必得到手艺人的认可。周六下午,打浦桥街道社区生活服务中心颇为冷清。18个隔间里,近一半都空无一人,连摊主都不知去向。在有些手艺人看来,这里虽然不收租金,但是门面小,不临街,要想赚得更多一些,还得去外面找机会。

“修鞋、修锁、修煤气灶、修有线电视、理发在的,其他好多都不在。”钟表匠丁建生在月租1万元的小丁钟表维修店里掰着指头盘点。他在生活服务中心A04的摊位玻璃门紧闭,价目表下方写着一行字:如人不在,请到马路对面879号小丁钟表店。“这里头外面人看不见。”丁建生摇着头说。

宁可支付高昂租金也要出来寻找机会的手艺人不止丁建生一个。在服务中心走廊尽头,加工棉花胎的童连松每月花费5200元,在3公里外的跨龙路65号租了间十几平方米的店面,由妻子看管,夫妻俩吃住都在店里。跨龙路那里放不下机器,他每天骑着电动车两头跑,把被子运到服务中心进行机器加工。服务中心下班后,他就和妻子接着在跨龙路的店里干活。

“跨龙路那边生意多,打浦桥这边来的人少。”童连松这样解释。

童连松的棉花胎工作间。

周学军说,B05织补摊位的阿姨常年在外边跑,每天只在服务中心驻守两三个小时,“她手很巧的,补出来的衣服跟原来的几乎一样。”这位阿姨拜托了干洗店老板介绍生意,谁家有衣服要补就去谁家,晚上把衣服带回去做。

如何让手艺人搭上城市现代化的快车,如何在便民服务、社区公共空间、市场规律之间寻得平衡?这些都为城市的精细化管理留出了空间。

专家把脉

不仅是小买卖,更是民生服务


记者:您作为上海“15分钟社区生活圈”的重要践行者,如何看待小修小补在社区里扮演的角色?它是否可以纳入“15分钟社区生活圈”,从而进行某种引导?


徐磊青(同济大学教授):这个话题非常及时。从去年开始,上海在全市层面要求每个街道落实“15分钟社区生活圈”,我也参与其中。导引中提及40多个基础项,20多个提升项。提升项中,“便民服务”类中的“生活服务中心”一栏,写明建议内容为便利店、早餐店、药店、菜店、末端配送、家电维修、家政服务等。


而在商务部出台的《街区生活服务集聚中心建设指南》中则提出,街区主要服务功能可以是购物、美食、休闲娱乐等生活服务功能中的一种,也可以是几项生活服务功能的组合。


所以,小修小补目前散见于便民服务的相关条文中,有所提及,但没有单独拎出来。我个人觉得,小修小补十分重要,它本就是“15分钟社区生活圈”题中应有之义。我甚至希望它能成为“5分钟生活圈”应该覆盖的基础项。在上海全市推广“15分钟社区生活圈”行动中,希望每个街道都有小修小补的空间。


记者:弄堂口、菜市场、公共集市……究竟一个片区拿出怎样的空间提供给小修小补,这值得讨论。


徐磊青:空间如何配置,每个区域情况不同,可以请街道、居委会、业委会、相关管理部门、场地方、运营方等一起协商。我之前在一条弄堂口见到一个修表摊,摊主是一位残障人士,可能涉及民政部门的政策扶持。其实社区资源配置,可以有更多相关部门一起参与、协商,办法总比问题多。


小修小补的生存模式看上去是租金问题,但没那么简单。它说到底还是便民服务,与民生相关的条线部门都应该把它作为服务的一种内容,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好,而非全靠市场主体。


选择的空间未必要市口好,但是也不能太犄角旮旯。我最近负责无锡市稻香片区的更新项目,当地相关的组织希望在我们的更新项目中,能专门有一个空间,作为社区手艺人的工作坊。我们找了几个,最终选择菜场的楼上。菜场区位、人流量不错,在这种开放空间的楼上、背面相对合理一些。


另外,社区下一步进行城市更新项目时,都可以把小修小补纳入考量因素中。


记者:目前,有没有一些成功的经验做法可供参考?


徐磊青:曹杨新村街道在小修小补上做得比较好。因为曹杨在社区更新时,特意把便民类服务放在重要位置,这是街道社区更新的一大特点,值得参考。


此外,我在成都考察时,发现他们对城市的烟火气从上到下都十分重视。我当时去了几个片区,发现几乎每一个片区都会把手艺人、工匠聚起来。


有的直接把手艺人放在党群服务中心里,专门留出一个空间,免租提供给手艺人。还有一条街,除了小修小补,把一些做面具、糖人的工匠放在一起。也有的片区把手艺人放在社区活动中心、邻里中心里。从选址到提及的频率,都可以看出成都对手艺人的重视程度,背后其实也是对城市烟火气的高度关注。


大城市发展到一定阶段,在追求安全、有序、规范的同时,重新找回烟火气,似乎成为某种趋势。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这些接地气的便民服务是城市的生命力,也是城市的魅力和吸引力。



解放日报·上观新闻原创稿件,未经允许严禁转载

作者:龚丹韵、吴雪聪、王一凡、徐艺芠
微信编辑:佳思敏
校对:泰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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