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骑行圈传言
知名艺术家在上海淮海路骑车被交警拦下
据目击网友表示
他看到这位艺术家在淮海路的上街沿骑车
被交警拦下罚款
图源网络。
骑行爱好者于辰辰(化名)说这事儿的时候,还模仿了艺术家接受采访时的话,“喜欢骑车,拦不住的。”
网友则恍然大悟:“原来上海的淮海路是不让骑车的。”
上海的City Walk很火
但在骑行爱好者于辰辰眼中
上海恐怕还称不上
“City Ride”(城市骑行)友好城市
于辰辰每天在黄浦、静安的中心城区骑车上下班,单程半小时。他经过多年的摸索,找到一条避开禁限行路段、车少、红绿灯少的通勤路,把路程缩到23分钟。于辰辰还参与户外骑行训练,要求是把心率提高到每分钟120次以上,并持续至少15分钟。这意味着,他需要有一段长度8公里以上的平坦道路。于辰辰选择了黄浦和徐汇滨江路段,这里的道路大致可以满足他的运动需求。主要是当他约上三两好友,骑车穿梭在上海市中心时,禁限行路段太多了。于辰辰曾带朋友穿梭在湖南路武康路之间。但是淮海路、衡山路禁行非机动车,路线变得弯弯绕绕,让于辰辰感到极度不便。他找骑行圈里的朋友吐槽。朋友回怼,你要求太高了。朋友买了上万元的公路车,可以驰骋浦东浦西的滨江,周五晚通宵从市中心骑车去临港看一早的日出,别提多开心。于辰辰查阅的资料显示,以荷兰鹿特丹为例,当地政府向来重视自行车设施建设。从鹿特丹市政府的2010年规划来看,鹿特丹现有的城市自行车网络大致可分为三级。第一级为城市自行车干道,相应骑行距离约为3~12公里,主要连接城市公共中心及各交通节点(如南剧院、市中心、亚力山大火车站),目标是帮助骑行者快速穿越城市抵达目的地。第二级是区域型道路,设计网络密度为1~1.5km。考虑部分区域骑行者数量较多,网格有时被进一步细化至0.5~1公里。这样的网格密度保证了居民在250~500米范围内就能使用到规划的自行车道。第三级是将鹿特丹与周围景观联系在一起的骑行道路,它兼具通勤与休闲的双重功能。鹿特丹自行车道网络。 图源《骑行上海:关于骑行规划的思考》。于辰辰觉得,骑行友好不是这个城市能不能骑车,也不是有多少可以骑行的道路,而是休闲时候不需要开着导航来避开禁限行路段,能够惬意地穿梭在梧桐树下。不能像Citywalk一样体验Cityride,那有什么意思?在于辰辰回忆里,至少,上海曾经是一个适合骑行的城市。今年33岁的于辰辰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小时候,自行车是他家最主要的出行工具。于辰辰的爷爷未退休前是语文教师,骑着“二八大杠”来回于家校之间。于辰辰第一次坐自行车就是坐在爷爷的自行车后,老一辈人上车有个“招牌动作”,扶着车子滑两步,起步再跨上车。每次,于辰辰都担心爷爷把自己一脚踢下来。后来,于辰辰学会了和爷爷打配合,爷爷先上车,于辰辰再一个跳马动作上到车尾,只是屁股被载重架硌得很疼。爷爷常给车后座的于辰辰买白脱奶油蛋筒,边骑车会边给于辰辰讲故事,其中也有关于自行车的。上海是中国最早出现自行车的城市之一,最早的记录见于1868年11月24日《上海新报》:“兹见上海地方有自行车几辆,乃一人坐于车上,一轮于前,一轮于后,人用两脚尖点地,引轮而走。又一种人如踹动天平亦系前后轮转动如飞人可省力走路,不独一人见之,想见之者多矣。”那时自行车是个稀罕物。30年后,1898年,《申报》当年刊发数篇关于自行车的报道:“泰西向有脚踏车之制,迩日此风盛行于沪上,华人能御者亦日间其多,轻灵便捷,其行若飞。”“每日黄浦滩一带,此往彼来如梭织,得心应手,驰骤自如而脚踏车之来,且日盛一日哉,则谨应之日是盖未知。脚踏车为用之广也。”于辰辰的爷爷是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跟着家里到的上海,此时上海的邮政局、电报局、电话公司、警察局等单位都为员工配备自行车。私用自行车消费者也日益增多,但普通人家还是买不起自行车的。1956年,我国自行车行业第一辆自行设计、制造的公制标定车在上海永久问世,统一了国内自行车零部件的名称和规格,为自行车零部件的互换和通用创造了条件。1962年开始,我们常说的“二八大杠”载重车问世,它当时还有个名字叫“不吃草的小马驴”。当时,自行车凭票供应,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那个时代,能拥有一辆自行车的风头,不亚于现在拥有一辆豪车。自行车还属于结婚必备的“三转一响”,它在人们生活之中的重要位置不言而喻。1956年,我国自行车行业第一辆自行设计、制造的公制标定车在上海永久问世。图源网络。20世纪八十年代末自行车逐渐增多,发展到几乎每个家庭都会有一辆自行车代步工具,那时的外滩也是可以骑车的,直到1989年3月,吴淞路闸桥工程开工,外滩局部封路,自行车被改道退后到四川中路上通行。至此,120多年的外滩骑行史,画上了一个句号。于辰辰最喜欢爷爷载着他从浙江路桥北侧向南侧下坡,他平举右手,模拟一架飞机的起降,然后飞驰经过北京路,数大马路、二马路、三马路……偶尔,爷爷一个急刹车,背部和于辰辰的脸会把蛋筒挤扁了。那是他美好的童年回忆之一。10岁时,于辰辰在小区里学自行车,自己在车上控着平衡,长辈扶着车,踩下几次踏板后,自己车逐渐趋近平衡,然后听到老远地传来一声“别怕,我还扶着。”《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管理条例》中有相关规定,在道路上驾驶自行车的必须年满12周岁。于辰辰12岁生日那天,父亲带着他骑车上路,这是于辰辰第一次在车来车往的大马路上骑行。也是同年,《上海市城市交通白皮书》中提出,计划在2000年至2005年间减少25%的自行车数量。于辰辰上高中后,骑车上下学,有四条路是最经常骑行的,分别是思南路、岳阳路、复兴路、建国路。思南路和岳阳路是于辰辰最喜欢的骑行路线。不宽的马路闹中取静,两边梧桐成拱,夏天时阴凉得很,日光下彻,阳光漏过树冠洒在地上。树冠的影子像鱼。于辰辰会背《小石潭记》:“日光下彻,影布石上。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也会背《项脊轩志》:“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同学同行的嬉闹,是美好的青春。那几年,私家车多了,地铁站星罗棋布,上海人出行的方式多了,效率高了。于辰辰发现,骑行人成了“弱势群体”。曾经适宜的思南路、岳阳路上,车多了,自行车骑行空间被严重挤占,边骑车边抬头欣赏城市风景的机会越来越少,他不得不花更多的注意力在避让车上。没过几年,这两条小马路开始堵车了。2013年,政策才又向非机动车等慢行系统倾斜,《上海市交通发展白皮书》提出完善自行车出行路网,构建连续的骑行网络。自2016年开始,共享单车进入各大城市。一些道路被拓宽,或者增加了机动车专用车道,导致了非机动车路线的减少或者消失。在一些繁华的路段,如浦西靠近外滩的中山东二路、南京路、北京路、延安路、淮海路,还有大量双向或单向禁非道路的规定。上海有100多条非机动车禁行和限行的道路,并且这些道路主要是梧桐区和老城区。上海的中心城区,确实是难以顺畅地骑行的。今年夏天,苗江路一起自行车与机动车相撞的交通事故引发网友关注。这是于辰辰和车友们热衷的“龙腾四桥明月夜”骑行路线。苗江路靠近黄浦世博滨江片区,此地风光优美、视野开阔、机动车少,近年来随着世博滨江片区体育产业的开发拓展,附近的骑行和跑步爱好者越来越多,深夜甚至有多达百人的骑行队伍。他们有时骑行到机动车道,甚至还侵占对向车道。出交通事故的自行车属于公路车,时速轻松可以拉到40公里/小时,和机动车碰撞的危险性不低。于辰辰认为,在骑行者触犯交通法规的硬伤之外,还可以讨论一些和中心城区共通的问题。比如,苗江路为代表的骑行道的宽度不够。国外城市,不少双向的骑行道至少有3米宽度,以保证不同速度和方向的自行车有足够的空间和安全距离。苗江路的骑行道并不算宽裕。骑行的人一多,就容易造成拥堵乃至碰撞。其二,骑行道、机动车道、人行道没有有效隔离。虽然骑行道有颜色上的差异,但是在一些路口和转弯处,机动车和行人还是会进入骑行道,或者自行车会越过标线进入机动车道或人行道,造成交通混乱和危险。其三,骑行道缺乏管理和监督、骑行者安全意识、法律意识欠缺。这导致了一些不文明的现象得不到及时制止和纠正,比如飙车、逆行、闯红灯等。有学者指出,上海近年来骑行所遇到的主要问题,正是受制于设施陈旧而未经设计的现状,现有的自行车道缺乏系统的规划和思考。上海倘若要发展成为自行车友好城市,其首要任务就是对现有非机动车道系统进行合理规划,并逐步改善基础设施。“骑行本该是一种可选的生活方式,可现在上海城市中心的骑行道路被一道道分割开,太难受了。”在上海Citywalk可以沉浸于迷失方向的浪漫,但在上海Cityride要是迷失了方向,就可能会被罚款。“从体感上目前上海的道路是适合骑行的,但就是有的路不让骑。”于辰辰说。“浦东世纪大道不让骑车。一条林荫大道的配置的大马路,这么宽,为什么不能骑车?”“希望有朝一日,上海能在中心城区设立‘无车日’,仅供骑行和步行。或许那时候,上海才有可能有真正意义的‘Cityride’吧。”于辰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