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眼中，109国道是一条从青海出发直达拉萨的青藏公路。而事实上，它始于北京，一路穿过黄土高原、内蒙草原、黄河，途经青海湖、茶卡盐湖、格尔木，跨越昆仑山口、唐古拉山口，最后进入圣洁的雪域高原。国道沿线坐落着一个个重要的地标，诉说着人与自然的相处之道。今年6月至7月，解放日报“信仰之路Ⅱ·大国之道”报道组沿着109国道采访，在一个个地标的故事里，读懂“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解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人与自然如何和谐共生。驱车在被誉为“天路”的109国道青海段，路面干净整洁，即使是游客云集的观景台，周围也鲜见垃圾。然而，在数年前，路面和观景台附近可以用满目疮痍来形容。当时的109国道青海段，远处是壮丽的高原风光，近处则是成堆的垃圾，还散发着异味。变化是怎么来的？在109国道青海段的数天采访里，记者关注到了一群让109国道保持干净的人。他们之中，有穿橙色马甲、贴反光布条的生态管护员，出现在公路的各个点位，是公路保洁的最主要力量。还有一群穿绿马甲的志愿者，是公益组织从全国各地招募而来，主要在景点、驿站周围进行垃圾调查，向游客们宣传环保理念。还有普通人——车来车往，司机和游客们似乎也习惯了在车中放一个垃圾袋，等垃圾满后，扔到专门的垃圾回收点。是他们，一点点地把天路“擦靓”。他们成了主办方2001年起，公益组织绿色江河创始人杨欣就带领志愿者在青藏高原长江源地区开展垃圾调查项目，其中包括109国道青海格尔木到唐古拉山山口的450公里沿线。所谓垃圾调查，是志愿者戴上手套、拿上钳子，沿公路捡拾目之所及的垃圾，再集中对垃圾进行分类、记录数据，最后打包处理。2013年下半年，多家环保组织发起“清洁青藏线，保护长江源”的行动。7天时间里，40名环保志愿者在上述450公里的公路两侧捡拾了近16万件垃圾。其中塑料饮料瓶6.3万个、易拉罐4.4万个、塑料袋及其他塑料包装2.6万只，几乎都是食品、饮料包装及其他生活物品包装，占调查垃圾总数的97%。这些垃圾主要来自卡车司机和游客。一开始，109国道沿线每隔10米就会出现包装垃圾。近10年里，往来于109国道的车辆变多了，出现包装垃圾的间隔距离缩小到3米—5米。109国道沿线是“中华水塔”三江源，直接关联着全国人民的饮水问题。国道也经过可可西里，这是草原精灵们的家。高原的垃圾处理刻不容缓。杨欣表示，早期公益活动的目的是为了让问题被相关机构关注，进而能够从政策层面来解决高原垃圾问题。在连续做了多年垃圾调查，并出具了完整的调查报告，绿色江河接着做了垃圾回收试验，摸索出一套“分散收集、长途运输、集中处置”的垃圾收运模式——环卫工人分散到公路各个位置，将收集好的一袋袋垃圾放到路边，由来往的垃圾清运车、压缩车将袋子拉到垃圾处理站。随后，绿色江河通过几年的示范合作，将垃圾分类的方法嵌入了转运模式。近年来，包括格尔木市在内的多个市县区域设立青藏公路沿线清扫保洁工作部。109国道上负责环卫工作的生态管护员变多了，通常10人一组管护近200公里路段的环卫工作。除了完成日常保洁工作，他们要将收集的公路沿线垃圾，统一运至垃圾中转站进行分类压缩，后集中运送至垃圾填埋场处置或进行高温热分解，确保保洁区域垃圾“日产日清”。最初几年，需要捡拾的存量垃圾很多。一只可容200斤垃圾的袋子，生态管护员一人一天可以装满70-80只。一段时间以后，109国道变干净了。杨欣介绍，青藏高原及长江源的垃圾问题引起了当地政府的高度重视。最近几年，由政府主导、民间动员社会力量参与，6个青藏绿色驿站陆续在格尔木到唐古拉山镇420公里路段建立，专门收集游客、司机和周边牧民送来的垃圾。2013年后，每逢6月5日世界环境日，公益组织都会根据节点主办与清洁109国道相关的公益活动。有意思的是，这几年，主办方变了。一些辖区的镇府主动做了主办方，邀请杨欣和志愿者们一同参与到垃圾调查和清洁青藏线的队伍中。“过去是我们邀请政府一同参与。这几年，政府部门反而比我们更早发起这类活动。”杨欣说，“这是一个让人振奋的改变。”让更多人参与进来“擦靓”109国道不能单靠政府机构，而是需要更多人参与。在格尔木市南郊的109国道旁，由数个绿色集装箱组成的格尔木驿站格外引人注目。这是青海省政府与“绿色江河”合作，共同在青藏公路沿线建立的。驿站以回收垃圾为主，也给自驾车游客短暂休息，并开展生态环保宣传。除了让公路垃圾有了“归宿”外，驿站的志愿者们走进牧区，走进附近村庄，帮助高原的居民们认识垃圾的危害，教他们垃圾分类，宣传“垃圾换食品”——居民们可将捡拾的垃圾带到站点，交换相应数量的生活物品。6月23日，记者到达格尔木驿站时看到，驿站副站长霍文妍和志愿者们正在捡拾道路两旁的矿泉水瓶、废纸等垃圾。这些志愿者要先在海拔2800米左右的格尔木驿站附近完成几次垃圾调查，熟悉流程，再到海拔更高的驿站点位开展志愿服务。霍文妍说：“网上流传着‘青春没有售价，开车直抵拉萨’的热梗，这让几年来自驾109国道的旅客也变多了。但如果精致生活的代价是留下一片狼藉，那从一开始的发心就是错误的。”她希望志愿者能把这样的理念带给更多的人。在部分海拔更高的驿站站点，紧邻观景台，是大量游客观光歇脚的地方。路过的司机和游客纷纷为捡拾垃圾的志愿者点赞。“这几年，沿途不时会看到志愿者捡拾垃圾，真心敬佩这些志愿者。以前，我有向车窗外乱丢垃圾的习惯，但现在已经慢慢改正了，我还会提醒身边跑车司机们不要往外乱扔垃圾，可以在车内放一个垃圾袋。”在109国道上跑车的司机贺生元说。令一众志愿者感到振奋的是，知名演员胡歌和他们并肩作战。胡歌曾多次前往青海，和志愿者一同捡拾垃圾，参与并利用自身的影响力呼吁更多人关注高原的环保问题。据各类环保公益组织不完全统计，已有不少于20万人次的游客、志愿者等参与到高原的环保行动中。109国道，乃至更广大的区域，正被擦靓。绿色江河志愿者在109国道边做垃圾调查。郑子愚摄采访快结束时，有游客到了驿站歇脚，问志愿者：“这么多垃圾，你们捡得完吗？”“捡不完的！”志愿者答。“那你们做这些事情有什么用？”“因为生态，大家都该在乎。”一位志愿者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