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步韩国政局怎么走？尹锡悦的命运又如何？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采访了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东北亚研究所研究员、东北亚战略研究院首席专家笪志刚。
7日第一次弹劾时，执政党只有2名议员投了赞成票，以失败告终。执政党当时反对弹劾，原因有二。一是弹劾涉及保守阵营颜面这一基本问题。来自保守阵营的前总统朴槿惠曾被弹劾，如果保守阵营的总统接二连三被弹劾，对执政很不利。二是如果执政党配合在野党弹劾总统，那么考虑到在野党的强劲势头，执政党肯定会在大选中失去政权。因此，尹锡悦与执政党党首韩东勋可能达成某种默契。这更应视作执政党出于党派利益大局做出的决定。一是尹锡悦推翻了对执政党的承诺，在12日发表对国民谈话时称无论是弹劾还是调查，都会奉陪到底。这种姿态，令执政党尤其是韩东勋一派难堪，是一个很大的刺激。执政党此前拟于明年两三月份让尹锡悦辞职，明年四五月份大选。此举意在淡化民众对颁布“戒严令”的不满，同时通过攻击在野党不当行为，给恢复执政党支持率留出空间。原本按照执政党的安排，可能出现一个相对乐观的态势，但现在形势急转直下，尹锡悦12日的讲话不仅是与在野党对着干，也是与执政党对着干。尹锡悦被指在宣布紧急戒严令时，甚至下令逮捕韩东勋；尹锡悦被指派兵包围中央选举管理委员会等等。此外，总理韩德洙当时召开内阁会议，是否真的旨在劝阻总统不要实施戒严，也是扑朔迷离；而被逮捕的前防长金龙显企图在狱中自杀，是为了“背锅”还是另有隐情，有待揭开真相……随着新证据链的出现，事件可能远比执政党与尹锡悦7日达成默契时复杂得多，并出现更多连锁反应。这也对执政党尤其是韩东勋一派转变态度产生影响。笪志刚：弹劾通过意味着尹锡悦将被暂时停职。根据韩国宪法中的顺位原则，韩国总理韩德洙将成为代总统。目前，韩国政局已经很动荡了，预计只有在宪法法院公布弹劾最终结果、大选日期敲定后，政局才可能趋于稳定。接下来，朝野攻防战的混乱局面仍会不断上演。执政党、在野党可能在不同周期内分别占上风。尤其对于韩国最大在野党共同民主党党首李在明而言，如果坚持到明年3月至5月，只要不出其他丑闻，没有新官司的审判结果，我相信对在野党来说应该是个好机会。
笪志刚：弹劾案会交由宪法法院在180天内审理。通过，则尹锡悦将下台。否则，尹锡悦将恢复履职，他离任期结束还有2年多。韩国历史上，前总统卢武铉、朴槿惠的弹劾案曾被国会通过。前者的弹劾案被宪法法院否决，后者被通过。审理分别耗时约60天、约90天。考虑到尹锡悦宣布戒严令引发极大民意反弹，此次宪法法院审理预计时长不会超过卢、朴的弹劾案。现在的问题在于，弹劾案是否能得到宪法法院6名法官赞成——法院应有9名法官，目前3名法官空缺，通过弹劾案须由6人赞成。因为这6名法官中，5人是尹锡悦任命的，不清楚立场偏保守的法官是否会为尹锡悦站队。而在野党则希望利用他们在国会中的优势，快速增选2位法官，构成“8人过堂”。不论如何，裁决结果存在不确定性。这样的话，按照韩国对退任总统清算的历史，大概率会对尹锡悦及其夫人的行为进行追究，不排除尹锡悦锒铛入狱。官司的持续时间会比较久。第二，宪法法院没通过弹劾，尹锡悦履职至2027年。这个过程中又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在野党继续对总统发难——不一定弹劾，因为几次三番弹劾被驳回的话，会被指妨害“民主政治”——可能转向另一种方式，例如深挖尹锡悦内阁的丑闻，搜集其涉及司法犯罪或贪腐的证据。此类博弈还会继续。与此同时，尹锡悦与执政党的关系也会非常难处，由于开罪执政党，他可能成为比“跛脚”总统还难受的“光杆司令”。同时缺乏朝野两党配合，无异于“执政停摆”。另一种是，尹锡悦为避免执政尴尬，可能与执政党进行新一轮讨价还价，向后者让渡利益。执政党会不会灵活调整，做必要妥协？按照韩国政局演变规律来看，不排除这种可能。记者：韩国朝野之间以及执政党内部的分裂和斗争，反映何种现实？笪志刚：韩国政治的极化、博弈在加剧，革新阵营和保守阵营的撕裂在加剧。内部而言，韩国经济下行，年轻人社会收入、家庭欠债率、就业率等数据令民众不安和焦虑，而政党代表不同选民和阶层利益，因此这种不安会传导至政界，导致政治家相对极端的考量和政治对立的思维。对外而言，韩国政治人士认为，该国所面临的地缘环境空前严峻，例如面对朝鲜的压力，以及被大国裹挟（特朗普即将上台）的不确定性。舆论注意到，最近尹锡悦发表了涉华负面言论，韩外交部13日表示，韩国将继续发展与中国双边关系，同时与中国保持必要沟通。不过，我倒不认为韩国会产生重大混乱和地缘冲击。因为韩国几十年来的民主制度还是得到了很高评价，它也跻身于发达经济体。但韩国确实存在着选举制度等方面问题，而政坛风波也会为韩国政治制度埋下隐患。解放日报·上观新闻原创稿件，未经允许严禁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