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现代犯罪学之父切萨雷·龙勃罗梭
切萨雷·龙勃罗梭，(CesareLombroso)(1835－1909)意大利犯罪学家、精神病学家，刑事人类学派的创始人。生于维罗纳犹太人家庭。曾任军医、精神病院院长、都灵等大学的教授。重视对犯罪人的病理解剖的研究，比较研究精神病人和犯罪人的关系，运用人类学的测定法作为研究精神病犯罪人和其他犯罪人的方法，对于犯罪人的头盖骨和人相，特别加以注意。其主要著作有《天才与堕落》(1877年)，《天才》(1893年)，《女性犯人》(1893年)，《政治犯和革命》(1895年)等。
作者=吴宗宪 北京师范大学刑法学教授
来源=《犯罪人论》北京大学出版社
现代犯罪学之父
切萨雷·龙勃罗梭（Cesare Lombroso，1835—1909）是意大利精神病学家、犯罪学家、实证主义犯罪学学派的创始人和主要代表人物。
龙勃罗梭于1835年11月6日生于意大利维罗纳的一个犹太人家庭，在5个孩子中排行第二。先后在帕维亚大学（1852—1854）、维也纳大学（1855—1856）读书。龙勃罗梭早期对病理学的兴趣就是在维也纳大学时产生的，这种兴趣逐渐发展成为持久的对精神病学的职业性研究，使龙勃罗梭有可能对脑解剖学和脑生理学进行深入研究。1858年，龙勃罗梭从帕维亚大学获得医学学位，这时他对呆小病和糙皮病产生浓厚兴趣，这是两种流行于意大利北部地区达两个世纪之久的地方病。1859年，他发表了关于呆小病的初步研究，这项研究作为博士论文，使龙勃罗梭在同年获得了热那亚大学的外科学学位。同年，意大利和奥地利之间发生战争，龙勃罗梭入伍，担任军医，直到1863年。在战争结束后，龙勃罗梭开始对3 000名士兵进行系统的观察和测量，试图用测量方法分析和表达他在意大利不同地区的居民中已经注意到的身体差异。在此期间，他也对文身，特别是对他觉得品质很差的士兵身上的淫秽标记作了观察。文身后来成为龙勃罗梭识别犯罪人的特征之一。
在军队驻帕维亚的和平时期，他有机会从事临床精神病学研究。他得到允许，可以对圣尤菲米娅医院的精神病人作临床研究。1862年，龙勃罗梭在当军医的同时，又兼任了帕维亚大学精神病学及病理学讲师，获得了讲授自己学说的机会，他在该大学作了一系列精神病学与人类学方面的演讲，并于1863年出版了《精神疾病临床教程导论》一书，第一次系统论述了他所研究过的糙皮病、天才、犯罪与精神错乱的关系。1863年，龙勃罗梭辞去军医职务，但是讲师的薪金又很少，因此，他不得不靠翻译外国著作补贴生活费用。
1864年，龙勃罗梭被任命为帕维亚大学精神病学教授。他当教授后发表的第一篇论文是《天才与精神错乱》，这篇论文当年就被扩充为同名著作——《天才与精神错乱》出版，得到很多好评，到1894年已出第六版，并被译成多国文字出版。这部著作也是龙勃罗梭的代表著作《犯罪人论》的先驱，它的续篇《天才与退化》于1897年出版。从1863年起，龙勃罗梭也兼管帕维亚医学院中的精神病人，这使他有机会用人类学方法观察和测量精神病人和在精神病院中关押的犯罪人，对他们进行比较研究，特别注意研究犯罪人的头盖骨和相貌。
1869年，34岁的龙勃罗梭与22岁的犹太姑娘亚历山德里娅（Alexandria）结婚，婚后生有两个女儿波拉（Paola）和吉娜（Gina）。这两个女儿及她们的丈夫都对龙勃罗梭的研究给予了帮助，并且对龙勃罗梭产生了重要影响，他们将新颖的世界观带给了他们的父亲。大女儿波拉与医生马里奥·克拉拉（Mario Carrara）结婚，小女儿吉娜与历史学家古格列莫·费雷罗（Guglielmo Ferrero, 1871—1943）结婚。
随着研究的发展，龙勃罗梭产生了建立精神病人与犯罪人的人类学学说的想法。恰在这时，他得到一个极好的实践机会，于1870年被任命为佩萨罗（Pesaro）地方的精神病院院长。当地有一个很大的监狱，为龙勃罗梭研究犯罪人提供了可能，他便用一年时间在监狱中精心研究，搜集了许多有关犯罪人的人类学资料。1871年，龙勃罗梭在解剖一个犯人时发现，这个犯人的头盖骨上有在某种低等动物脑部才有的形态特征——中央枕骨窝（median occipital fossa），于是，他在1872年发表题为《对400名威尼斯犯罪人的人体测量》的论文，提出了一种关于犯罪人生来就具有犯罪本能的假说。同年，加罗法洛和菲利也发表了有关犯罪行为的这方面的论文，因此，有的人把1872年看成是犯罪人类学产生的年代。
1876年，龙勃罗梭接受了都灵大学任命他为法医学和公共卫生学教授的职位，后来又担任都灵大学的精神病学和临床精神病学教授（1896）、犯罪人类学教授（1906）。1876年，龙勃罗梭在米兰出版了代表著作——《犯罪人：人类学、法理学和精神病学的思考》，简称为《犯罪人论》(LUomo delinquente)，由于所收集到的资料较少，这本书仅是一个252页的小册子。在都灵，有一个很大的拘留未决犯的监狱，龙勃罗梭兼任这个监狱的狱医，因此，他每年精心在监狱中研究200个左右的犯罪人，不断发表关于犯罪人研究的论著：1877年发表《尸体法医学》；1878年在都灵出版《犯罪人论》第二版，篇幅增至740页，这本书为龙勃罗梭在意大利之外赢得了声誉。
1880年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年代，在菲利和加罗法洛的协助下，龙勃罗梭创办了《精神病学，犯罪人类学和刑罚学档案》，作为宣传犯罪人类学领域的思想学说的阵地。三卷本的《犯罪人论》第五版，是集中体现龙勃罗梭犯罪人理论的集大成的著作。该书第一卷是对植物、动物、野蛮人和儿童中的犯罪的隔代遗传根源的调查。这是对生来犯罪、癫痫病人的生理特征，对现代颅相学，对与各类犯罪有关的异常现象，对脊柱、骨盆、肢体和观相学进行详尽研究的结果。所提供的数据，是以龙勃罗梭及其同事对七千多名犯罪人进行检查的结果为基础的。书中论述了犯罪人和癫痫病人的脑回和大脑皮层组织结构中肉眼可见的异常现象，论述了犯罪人的许多生理退化特征和心理特征。最后，分别论述了不同类型的犯罪人——癫痫犯罪人和悖德狂犯罪人，政治犯罪人和激情犯罪人，醉酒犯罪人，癔症犯罪人和精神紊乱犯罪人，并且互相加以比较。第二卷讨论了癫痫病人及其肌肉疲劳测定情况、癫痫病人的心理、笔迹和视觉异常。此外，还补充了对激情犯罪人、精神病人的一些研究。第三卷论述了犯罪的原因、矫治和预防。
1899年，龙勃罗梭《犯罪人论》第五版的第三卷被译成法文在巴黎出版，书名为《犯罪，原因与矫治》，1902年被译成德文在柏林出版。1910年由亨利·霍顿（Henry P. Horton）翻译成英文，并于1911年在美国出版的《犯罪及其原因和矫治》(Crime: Its Causes and Remedies)一书，就是根据《犯罪人论》第五版第三卷的法文版和德文版转译的，这是龙勃罗梭《犯罪人论》一书的唯一的英译本，《犯罪人论》原书并没有出过完整的英译本。
1911年在美国出版的、由龙勃罗梭的女儿吉娜·龙勃罗梭—费雷罗（Gina Lombroso\|Ferrero，1872—1944）用英文写的《犯罪人：根据切萨雷·龙勃罗梭的分类》(Criminal Man: According to the Classification of Cesare Lombroso)一书，是英语读者用来了解龙勃罗梭《犯罪人论》全书内容的权威性著作，龙勃罗梭本人为此书写了序言。
1906年，龙勃罗梭获得法国政府授予的第三级法国荣誉勋位，并在法国创建了犯罪人类学博物馆。1908年5月，美国刑法与犯罪学研究所第一任所长、美国西北大学法学院院长约翰·威格莫尔（John Wigmore, 1863—1943）拜访龙勃罗梭，推荐他担任1909—1910年西北大学的哈里斯讲座演讲人（Harris Lecturer），龙勃罗梭很感兴趣，但是由于年老未能成行。几个月后的1909年10月9日清晨，龙勃罗梭这位伟大的犯罪学家安静地去世，根据他的遗愿，他的遗体被送到法医学实验室进行尸体解剖，龙勃罗梭的脑被安放在解剖学研究所中。
评价
龙勃罗梭是一位伟大的犯罪学家
在中国，一个时期内用「伟大」一词评价人物的现象十分普遍，甚至发展到滥用的程度。但是，笔者根据自己对龙勃罗梭及其学说的粗浅了解，感到用「伟大的」这个形容词来评价龙勃罗梭是合适的，龙勃罗梭有资格被看作是犯罪学乃至整个刑事法学领域中的「伟人」，他配得上享受人们给予他的多种「之父」的称号。杰出的理论或观点总是能在很长的时间之后都有生命力，有的观点在今天看来或许有点荒唐可笑，但是，龙勃罗梭的许多结论、观点不仅像塞林所说的在50年以后，就是在一百多年后的今天，仍然具有生命力，仍然富有启发性。龙勃罗梭本人确实是一个伟大的、严肃的、认真的学者，是犯罪学史上少数几个对犯罪学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的杰出人物之一；在犯罪学史上，能与龙勃罗梭相提并论的人并不多，或许只有他的同胞、前辈——贝卡里亚才勉强享有这样的资格，其他人都很难与龙勃罗梭相媲美。
龙勃罗梭学说的缺陷具有时代性
龙勃罗梭的研究和学说确实有重大缺陷，但是，这些缺陷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时代的局限性，而不一定是他自己的过失造成的。在龙勃罗梭所处的那个时代，尽管科学有了很大发展，它们启发龙勃罗梭用新的方法和新的理论研究、解释犯罪和犯罪人，但是，那个时代科学的发展毕竟有限，没有为龙勃罗梭恰当地解释所观察到的事实提供成熟的一般性科学方法论和理论基础。龙勃罗梭不是圣贤，不是「完人」，他只是一个学者，不能苛求龙勃罗梭既要提出科学的一般方法论和基础理论，又要将它们应用于犯罪和犯罪人研究；龙勃罗梭只能根据那个时代的精神，只能在那个时代的科学氛围中进行研究，他只能将当时已有的一般性科学方法论和基础理论应用于犯罪和犯罪人研究，而不可能超越当时整个科学的发展水平，提出永恒不变的「真理」。
将龙勃罗梭的学说与法西斯联系起来，并不适当
一些评价中将龙勃罗梭与德国希特勒法西斯政权和意大利墨索里尼的法西斯政权及其血腥活动联系起来，以此指责龙勃罗梭的犯罪学研究，这可能是不适当的。（1） 从时间顺序来看，在法西斯兴起的时候，龙勃罗梭已经逝世，他不能为自己身后的事情负责。龙勃罗梭是1909年去世的。德国法西斯领导人希特勒（Adolf Hitler，1889—1945）参与政治活动是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的，他担任德国总理是在1933年，实行种族灭绝更是在此之后。意大利法西斯独裁者墨索里尼（Benito Mussolini，1883—1945）组建法西斯组织「战斗团」是在1919年，正式建立法西斯党是在1921年，担任意大利首相是在1922年。这些都是在龙勃罗梭逝世很久之后才发生的，不能让已经去世多年的龙勃罗梭为自己死后的事情负责。
晚近的研究表明，龙勃罗梭的犯罪人类学理论可以和多种政治倾向相结合。玛丽·吉布森（Mary Gibson）的研究发现，龙勃罗梭和实证主义学派的大部分第一代同事，都属于意大利社会党（Italian Socialist Party，PSI），对于他们来讲，实证主义学说与马克思主义在唯物论、决定论和人道主义方面是相当吻合的。但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龙勃罗梭的大部分追随者与法西斯主义结盟，他们发现独裁更容易接纳实证主义的计划。根据实证主义的计划，不仅要对犯罪人进行分类和惩戒（discipline），而且要对被怀疑具有煽动混乱或者反抗这个国家的个人甚至整个群体进行分类和惩戒。「意大利犯罪人类学既吸引社会主义者，又吸引纳粹分子的事实表明，复杂的犯罪学理论并不必然是左派理论或者右派理论。一些犯罪学理论与某些特殊的政治立场的明显兼容性，可以因为历史环境的不同而变化，或者使某一方面的理论更受重视。在意大利，犯罪人类学从而也是生物决定论并不必然导致法西斯式的刑事司法政策，但是，犯罪人类学得到了学术界、政治家和各个政治派别公民的广泛支持。」
结语
尽管我国对龙勃罗梭的犯罪学研究已经进行了一定的介绍和研究。但是，所根据的资料往往都是第二手（主要是英文，少数研究者也使用日文）、第三手的资料（从其他语言转译而来的中文译文）。现在出版第一本直接译自意大利文的龙勃罗梭的著作，其价值是很大的。目前这个译本，是黄风根据《犯罪人论》一书的第二版完成。虽然《犯罪人论》一书后来又出版了第三、四、五版，但是，龙勃罗梭的主要犯罪学思想在这个版本中都有体现，以后出版的各个版本在很大程度上是进一步充实实证资料和完善观点。无论是犯罪学、刑法学等学科的专业研究人员，还是对犯罪问题感兴趣的广大读者，都会从本书中发现自己需要的内容。(内容有删减，为不打断阅读省略了脚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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