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品经济学：贩毒集团是如何运营的 | 麦读人文
这本书，要比一袋毒品还更让人上瘾
麦读君按：这篇书评原标题为《比毒品还让人上瘾，这本书告诉你如何把贩毒这门生意当作沃尔玛一样来分析》，麦读之前发布的《比毒品更让人上瘾 四月法律好书速览 | 麦读书单》，标题和对《毒品经济学》的图书介绍都引用自本篇。我们获取了作者法盐法雨（公众号 ID：legalsalt）授权，将《毒品经济学》的中文先导深度书评推荐给大家。图书目前可在美国亚马逊购买，中文版麦读将在 2018 年推出。
Tom Wainwright 是经济学人杂志的一名记者，在去年他把自己从 2010 年到 2013 年在墨西哥的报道和观察写成了一本书。书的题目是：《毒品经济学：如何运作一个贩毒卡特尔》（Narconomics: How to Run a Drug Cartel）。在书中，他自己给出的评价是：「这是一本给毒枭们看的书，当然，你也可以把它看成一本打击毒枭指南。」
确实如此，这本书以分析一个合法产业的视角，逐一分析了毒品产业的供应链、组织兼并、人力资源、公共关系、企业责任、跨境业务、特许经营、业务创新、电商布局这些正经合法企业面对的问题。流程也是涵盖了制造、运输、销售、售后，可以说对美洲的毒品产业有全局性的把握。
在亚马逊旗下的书评网站 Goodreads 上这本书赢得了 4.13/5.00 的高分，一般来说超过 4 分就说明书已经相当不错，读者 Darren 更是表示这本书「要比一袋毒品还更让人上瘾」。
▲Narconomics: How to Run a Drug Cartel，作者：Tom Wainwright
从书名上看，作者意图定位为一本经济学的读物。但是根据我们读完后的感受，这其实也是一本很好的法律读物。用经济学的视角来评估政府的禁毒举措（大部分是通过创制法律来实现）效果如何是贯穿全书的方法。而破解这些举措中的低效率难题也是这本书想达到的写作目的。
像沃尔玛一样垄断采购价格
说了这么多，可能你的注意力还留在书的标题上：什么是卡特尔？什么又是贩毒卡特尔？
卡特尔是一个英译词，来源于英文中的单词 Cartel，意思是指本来处于竞争关系的企业组织之间通过签订协议的方式约定形成同盟关系。典型的情形包括约定固定的价格来防止互相通过压低价格来竞争（这种情况叫价格卡特尔）。这种行为本质上通过签合同来形成垄断局面，并且限制了市场竞争，是被反垄断法所禁止的。
把这个概念应用到贩毒领域，它描述的就是在供应链上游的黑帮通过签订合同控制毒品的收购价格来形成垄断关系。这种垄断是买方享有绝对的话语权，能够控制市场。作者提到，在美国，沃尔玛长期保持低价也是因为它能够保持近似于卡特尔的地位。而在毒品的原料产地，往往都是比较贫穷的人从事毒品原料的种植。这就意味着这些原料的收购价可以维持在一个相当低的水平。
明白了这个之后，作者分析了常见的禁毒做法的一大误区：一味地铲除古柯叶，试图通过减少供给来禁毒。
一批政府工作人员在种植园中大批大批地铲除古柯叶罂粟花，应该是我们印象当中典型的禁毒工作。但是作者认为这种手段实际效果很不理想，首先毒品由于具有较高的成瘾性的特点，是一个价格弹性很小的商品，这意味着即便供给减少价格升高，需求不会有较大改变。那么在无法做到完全铲除古柯叶的情况下（事实证明不可能，村民往往和警方打游击战），减少了供给并不会对终端的消费者的消费量带来多大变化。更糟糕的是，由于卡特尔的存在，收购原材料的价格不会有变动，那么最终铲除所带来的损失只能由以种植为业的村民承担。
在经济不发达的国家如哥伦比亚、墨西哥，当地的黑帮只要保证收购价稍微高于村民种植其他作物的收益，就能够维持整个体系的运作。而村民往往缺少融资渠道，很难开展其他生意，于是也只能陷入这种恶性的循环中。哥伦比亚官方曾出动直升机通过播撒除草剂的方式试图铲除古柯叶，在 2015 年也被国际卫生组织以除草剂可能致癌叫停。
组织治理与运营
贩毒卡特尔由于从事的活动都是非法的，所以显然没有办法注册成公司。但是它整个运作的框架向现代公司借鉴了很多。
1.像公司一样的组织章程
在公司法当中有一个概念叫做公司治理，说的就是公司内部股东、董事会、经理层等角色之前权力如何安排和平衡。同样的，贩毒卡特尔也需要考虑这个问题。比如作者就介绍了一种组织的结构，最顶层的叫「将军」，将军下面有 10 个「上尉」，「上尉」下面是「中尉」，最底层是「士兵」。整个结构通过章程的形式规定下来，其中设定了一些权力的制衡：比如如果 10 个「上尉」有权在一致同意的情况下罢免「将军」。虽然相比真正的公司章程显得还很粗糙，但是实际操作起来也是起到了一定效果。
▲黑帮 La Nuestra Familia 组织内部结构图。
2.像麦当劳一样的特许经营模式
更有意思的是，有的贩毒卡特尔还会采用特许经营的方式来开拓业务。所谓特许经营是指，具有比较高的声誉的品牌商通过许可连锁店使用总部的品牌、技术、管理等资源的模式。总部不需要实际去当地经营，每一家连锁店相应地也会支付一定的费用给总部。生活中特许经营典型的例子就是麦当劳。
在贩毒卡特尔中也有采用这种形式的现象，连锁商看中的主要是总部的名头，由于总部积累了很大的黑帮势力，许可别的地区以总部的名义开展业务能够有效的提高竞争力。同时总部还会提供军事训练和武器等物质上的支持以及人员管理等技术上的支持。
3.用纹身降低跳槽率
减少人员的跳槽和不稳定因素是几乎所有商业组织在人力资源管理上的一个愿望，但是由于法律保护了劳动者很多工作选择上的自由，这个愿望很难很完美的实现。但是在贩毒卡特尔中，这个愿望实现的要比很多商业组织还好。
在贩毒活动当中，帮派之间存在很强的竞争关系，因此对人员稳定性的要求要更高。每一方都不希望自己的「商业机密」被对方窃取。在这样的前提下，纹身就承担着稳定劳动关系的重要职能。直觉上，黑帮团伙纹身可能是因为增加气势的需要，但是根据作者的调查和研究发现，纹身更重要的功能是表明自己所属的帮派，而且必须要在身上明显的地方纹。这样便增加了跳槽成本，因为越明显的地方纹身越难轻易消除，一个帮派也很难接受纹有敌对帮派标志的人加入，这样一来保证人员无法跳槽。
4.花钱买软文和谋杀不听话的博主
企业需要维系一个良好的公众形象，在报道中尽量保证多的正面报道是公关部门的重要工作。作者发现在贩毒卡特尔当中，公关的需求也很高。他们往往通过控制当地的记者和媒体，让他们基本不报道一切关于贩毒所引发的凶杀、勒索等新闻。因为一旦类似的负面新闻增多，政府就会加强相应地区的警备。而如果类似的新闻得到了控制，政府就会不知所措。
除了对传统媒体多加「关照」，新媒体也成为了新的关注焦点。花钱买软文，杀害那些专注第一时间随手拍犯罪现场视频的博主都是他们的惯用伎俩。
要永远走在法律前面
除了上面说的这些和合法企业一样需要考虑的各类日常问题，贩毒卡特尔还需要考虑一些和自身特点相挂钩的专属问题，那就是怎么千方百计来规避法律。在法律当中类似的行为可以被叫作用合法的形式来掩盖非法的目的。
第一招就是不断开发新的药物，走药物创新路。
法律有滞后性的特点，往往对新事物的监管和规制很乏力。对于那些没有见过的商品/服务/商业模式/金融工具，法律都无法做到非常及时的响应。这样一来，如果开发新药物的速度足够快，就能够永远走在监管者的前面，这也是很多贩毒集团的规避法律的策略。
作者在书中举了新西兰的例子，当地的贩毒商不断地试图开发「合法的致嗨药物」，和监管者进行漫长的猫鼠游戏。每当新的药物开发出来，监管者就开始研究是否能够化为违禁药品。这场比赛最终在 2013 年，以新西兰政府颁布了《精神药物法》作为终结。这部法律让以往的事后监管变成了事前监管，也就是说不再等到药物卖出来以后再检查是不是属于违禁的药品，而是任何药物在投放市场之前就必须接受政府的审查并且走相应的程序。
第二招则是打擦边球，主张技术无罪论。
这招主要是用在卖相关的吸毒工具。比如很多商家会开一些所谓的大麻文化精品店（英文中叫 Head Shop），在这些商店里面卖一些印有大麻叶的文化衫、卖一些抽大麻要用的管子和壶等等。对于这类商店来说，他们主要的主张就是工具本身是无罪的，消费者买回去不一定要抽大麻嘛，完全可以用来抽正儿八经的烟草。确实在有的国家大麻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文化，也无可奈何。但是如果一旦再走半步，同时卖一些所谓的「香氛疗法的熏香」（实际上是某些违禁的药物的委婉称呼）就麻烦了。
▲大麻文化精品店有时候会成为违法售卖大麻或其他毒品的温床。
结论：四大问题和破解对策
在进行了长达十个章节的介绍和分析之后，作者最后总结了当前禁毒形势下面临的四大问题，也给出了自己的对策。
第一大问题是过于注重供给端的管控，正如前面所说毒品本身是一个价格弹性很小的东西，在供给端的变化对最后的消费不会产生多大的影响甚至会有反作用。减少需求才是正确的做法。
第二大问题是该花钱的地方却省钱，这个主要说的是每当需要减少政府开支的时候就会从戒毒矫治相关的投入入手，然而这些投入是必要的，而且由于作用在需求端从长远来看是有很高效率的。
第三个问题是不注重多国之间的合作，制造国、运输国和消费国之间缺少足够的沟通，使得整个问题没有办法解决。不过想想似乎所有国际问题都是这样低效，这个除了各国领导人加强合作的共识外，似乎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
最后一个问题是放弃杜绝毒品的想法转变为控制毒品，包括将一些伤害比较小的毒品合法化或者非罪化。这个在很多地方逐步地开始运作了，比如在 2016 年加州投票通过了娱乐用大麻合法化的提议，成为了美国继科罗拉多州，华盛顿州，俄勒冈州和阿拉斯加州的第五个合法化的州。
无论如何我们推荐这本书，表面上只是说毒品产业的管制，其中应用到的思维系统可以适用到其他违法行业的监管上，具有很高的可读性。当然，其中大量的一手调查和叙述也能够让你看清毒品行业中最震撼残酷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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