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轨，那只终于落地的鞋子

文/闫红

有个段子想来大家都知道。说有个老头楼上住了个年轻人，年轻人扔鞋子的声音响，每天晚上，老头都会听到“咣当”两声，吵得他心烦意乱。他于是找年轻人投诉，年轻人也觉得抱歉，这天晚上，年轻人刚甩出一只鞋子，忽然想起什么，便悄悄地将另一只鞋子轻轻放下。却未想，老头听到一只鞋子落地，皱眉等那只鞋子落地，等了很久也没等来，老头一夜没睡着。

这个段子放到现在，可以用来黑处女座，不过，作为和处女座一样经常被黑的大天蝎，我完全能理解那种感觉，而且，我觉得，那样一种强迫症，在十二星座身上皆有体现，可放之四海而皆准。

比如这次，文章出轨被拍事件，他所以遭到这样铺天盖地的讨伐，一部分是“民间正义”使然，另一部分，是大家集体感到“另一只鞋子终于落地”的兴奋。

马伊琍大文章八岁，也有说九岁的，总之严重超出了“女大三抱金砖”的范畴，挑战了普通人的婚配习惯。俩人也许意识到这点，总有意无意地表现出“我们很好，我们可能比一般人还要好的”姿态——参加访谈时秀恩爱，颁奖礼上有爱的宣言，马伊琍的微博上更是经常晒幸福，文章每次过生日，她都要感谢一下婆婆大人，如同淘宝上称心如意的买家，一次次地追加好评。

对于文章和马伊琍，这也许是性情生发出的个人行为，但对于他们背后的公司，却成为为他们包装设计的灵感。借助他们自身优势，公司打造了负责任的小男人和御姐范儿的贤妻良母形象，这在市场上尚属空白，亦有励志作用。证明，第一，小男人也有靠谱的；第二，一个女人即使嫁了小自己八九岁的男子，依然能将生活掌控。


（资料图：2012年9月29日，浙江绍兴，第21届金鸡百花电影节闭幕现场。文章获最佳男主，哽咽热拥马伊琍；东方IC供图。）

可越是这样，越让观众的疑惑积攒，现在他们的婚姻才不过短短五六年，据说文章这个人不很靠谱，经常耍大牌，实在不像一个会疼爱忠实于老婆的丈夫。他那些华丽的情话，更是令人疑惑，用张爱玲的话说，有些技能，一旦学会，总舍不得藏起来不用。那一嘴说情话的本事，对老婆用腻了的时候，焉知不会在别的女人面前一试身手？马伊琍的温情微博，亦多少有“此地无银”之感。

他们表现得越完美，就越显得危机四伏。佳话与狗血，从来都只有一步之遥；而反转，从来都是广大网民（不包括部分学者精英）的最爱。

假如文氏夫妻缔结姻缘，像是甩下来的第一只鞋子，那么那未知的结果，就是还没落下的第二只鞋子。漫漫长夜，无心睡眠，可那只鞋子就是不落下来，还似乎有永不落地的趋势，这真是害死人啊。还好，在某个毫无前兆的日子里，它终于落下来了，还掉得那么响，让楼下等太久的人怎能不兴奋？

是的，文章终于出轨了，不但出轨，还在一个最“合适”的节点被人拍到，老婆坐月子期间。作为一个虽然三观经常不正但是已婚已育所以能感同身受的妇女，我得说，这比老婆怀孕时出轨更过分。

刚出生的婴儿，大多白天黑夜颠倒，即使有月嫂帮助，做母亲的要哺乳要观察照顾婴儿，其疲惫不堪回想，所以常有产妇抑郁。文章抛下最需要他的家中妇孺，跑出去风流快活，就不知道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吗？咱不说道德什么的了，他的IQ和EQ，都被范伟打劫了吗？

这出轨情节结实响亮，让楼下等了太久的观众雀跃欢腾。他的微博一发出，几个小时内互动量就过了百万，刚才去看看，转发评论加点赞的，都快到四百万了。有责任心的知识分子因此出来骂观众“道德逼”，可是我得说，观众这样热情高涨，也不完全是道德使然。

我姑且造一个词，文章尽他最大的能力，满足了观众们的“叙述期待”。就像灰姑娘总得遇上王子，坏女人总会有个悲惨的结局，即使远离了童年时代，人们依然期待着一个有头有尾的故事。

“小爸爸”“新好小男人”的形象固然也不错，但太创新了一点，不信你看那些成功的电视剧，不管细节多么惊世骇俗，最终还都是在俗套的框架下。文章脱离背后马伊琍以及背后团队的控制，亲自打造出的这个“负心人”形象，与观众的期待不谋而合，因此吸引了最多的眼球。在这种兴奋感作用下，人人都要发言。

但是，这种火爆对于文章来说，也异常危险。鞋子落地了，这个故事也要讲完了，观众也要离场了。一个高明的艺人，能够让TA的故事永远讲不完，让观众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比如王菲，她和李亚鹏的聚散，也曾是观众心中的两只鞋子，但她没有让第二只鞋子清楚明确地落地，她不告诉你离婚的缘由，她和李亚鹏保持互动，她让这个故事保持开放式的结局，最重要的是，她避开了狗血，戏散了，她的形象没有散，观众仍然在等她的下一场。

而文章，经此一役，他血本尽失，过去已是山高水长，他回不去了。就像掺了三聚氰胺的三鹿奶粉，他的这个品牌已经损坏到没法修复，即便再与马伊琍复合，过去积攒的品牌美誉度也已消耗殆尽，事到如今，他只能断臂求生，重新杀出一条血路。

这或许是他那个“周一见”写得那样含糊的原因，虽然貌似浪子回头，文字间却处处玄机。他说他错了，但他也可以说他错得太厉害以至于回不了头；他说他要弥补，也可以是净身出户；他说“愿日后再不负人”，很有可能是不负姚笛，因为，若是不负马伊琍，他可以说得更慷慨，现在以一个“人”字代替，也许正如戴望舒的那句诗：“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无论如何，一则含糊的道歉，给了他腾挪闪躲的余地，是认怂回归家庭，还是索性做个敢爱敢恨敢承担的浪子，净身出户，认下“奸夫淫妇”的名头，可能还都在文章的纠结之间。不管怎样，愿他做出对自己对家人爱人伤害最小的选择，也愿他果然“日后再不负人”。

【作者介绍】闫红：腾讯《大家》专栏作者，著有《误读红楼》《他们谋生亦谋爱》。

……………………………………

除今日推荐外，您还可“@作者名”看这些文章：

@查小欣  《张国荣人生至爱十年心路》

@袁征 《孔夫子因材施教趣谈》

@陈方  《“周一见”终于成了传说》

@朱学东  《南来之风，吹彼中国》

点击【阅读原文】进入闫红女士《大家》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