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祯兆：由“铁子”看日本宅族变化

时至今天，“铁子”风潮甚至已出现不同程度的进一步分众化。铁路粉丝名为“铁”“铁仔”或“铁子”；热爱乘火车的一族为“乘铁”；喜爱指摄铁路相关相片的为“撮铁”；钟情记录火车运行声音的为“音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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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铁子”看日本宅族变化》

文/汤祯兆

【“铁子”时代的到来】

在日本女性的群族文化中，“铁子”显然是零零年代后的重要部族。自从漫画杂志《IKKI》（小学馆）开始连载菊池直惠的《铁子之旅》后，风潮已开始酝酿而成。

有趣的是，菊池直惠本身绝非铁路迷，《铁子之旅》是她与铁路专家横见浩彦的合作制成品。横见是早已完成了在所有日本JR及私铁车站下车的狂热分子，即使到目前，只要有任何新车站开通，他也必然立即去实地观察。更重要的，是正如横见所言，《铁子之旅》的重心并非在于列车沿线观光名胜的介绍，而在更深层由铁路引申而发的趣味。此所以不期然令到铁路的粉丝，在连载期间与日俱增地持续上升下去。

时至今天，“铁子”风潮甚至已出现不同程度的进一步分众化。铁路粉丝名为“铁”“铁仔”或“铁子”；热爱乘火车的一族为“乘铁”；喜爱指摄铁路相关相片的为“撮铁”；钟情记录火车运行声音的为“音铁”；其他还有“时间表铁”和“模型铁”等。因此《铁子之旅》也得以长期连载下来，甚至已指成动漫，现在即使已由另一漫画家执笔，但《新‧铁子之旅》仍然属人气高企的连载作品。

当然除了《铁子之旅》的鼓动外，不同“铁子”的现身发声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当中有自称为铁路偶像的木村裕子，也有铁路摄影师矢野直美在2001年刊行《北海道列车之旅——全线指南》后备受好评，此外还有酒井顺子在2006年推出的《女子与铁道》散文集。凡此种种，均起了摇旗吶喊的附和起哄作用。到了目前，连为了与下一代趣味相投，不经不觉爱上了铁路的母亲也大有人在，形成了新兴的“铁子”范畴下次文化族群“妈妈铁”，可见铁路吸引力确实无远弗届。

【铁粉的男女差】

尽管“铁子”风潮貌似已蔚然成风，但信时哲郎在《女子与铁道趣味》中不忘引述大量资料，以说明“铁子”潮流的本里好像并不一致。他首先借社会学家鹈饲正树在1997年10月拍下废线时京阪京津线的观察，指出拿出相机拍摄有555人男性，而只有8名女性，后来更进一步查正只有3人。

当然，那是十数年前的情况，今天“铁子”降临不难别有一番天地。可是信时哲郎认为即使时至今天，在书店的铁路丛书区，其实女性读者的踪影仍寥寥无几。而据酒井顺子于2004年探访京都大学的铁道研究会，也同样发现15名成员中全无女性。至于同年11月举行的东京大学驹场祭，35名成员同样没有女性。无论在哪一所大学的铁道研究会中，女性成员也有如凤毛麟角，属稀有品种。《Aera-net》2010年5月30日的报道中，指出在大学的铁道研究中，历史最悠久的为庆应义塾大学的铁道研究会，女性代表只有3人，进入平成年代后仅余下蜂谷1人。由此可见，女性参与铁道研究的粉丝活动，委实少之又少。

日本铁路专家原武史指出，JR东日本的男性员工比例为97.5%，阪急为96.5%，而其他铁路公司也在九成半以上，对比起鸠巴士（HATOBUS）为55.6%，又或是日本航空的56.6%，可见铁路界绝对属男女比例严重失衡的行业范畴。原武史更进一步指出，日本铁路的发展，从来和日本皇权推衍出的政经文化有密切关系，此所以女性更加没有置喙的空间，导致男女不平衡已属定规。进入今天的民主年代，仍然未能拨乱反正，所以铁粉的男女差，也属合情合理的后遗症。

有人以“男子总是喜欢交通工具”的性别主义论调来解释以上现象，这一点连信时哲郎自己也不以为然，他甚至打趣道自己刚好育有一男一女。女儿原先对铁路甚有兴趣，但稍长便对老父的铁道谈大呼乏味扬长而去，而儿子一旦进入运动时代，也立即把铁道兴趣弃如旧履。连铁路及铁路模型情报志的主编武井丰也说：“由两岁到小学三、四年级期间，孩童对铁路大抵也颇感兴趣，但于此同时也差不多感到饱腻，转而去寻找新的兴趣。”

【“铁子”所属的宅族世代】

于我而言，“铁子”的大盛与铁路研究的粉丝仍以男性为主，其实并没有任何矛盾存在。和信时哲郎的观点不同，我认为“铁子”对所谓的铁道研究会不感兴趣，正属理所当然的事。简言之，大学内的铁道研究会其实从来都是蛋头集中地，一大批的未成年又或是超龄学究云集于此，仅联想一下便知道其中气场的可怖，作为潮流时尚的新兴“铁子”族群，又怎会希望在于出现影踪。

简言之，所谓的“铁子”族与传统的铁道研究会粉丝对照，他们根本就是属于不同世代的御宅族。用日本被称为“宅王之王”的冈田斗司夫于《阿宅，你已经死了！》（中译本，台湾时报出版，2009年）提出的世代论分期说，铁道粉丝会之流的构成及出现背景，本就应属“御宅族”第一世代，也即是被形容及描述为“御宅原人”。第一代人成长于日本经济的高速发展界，社会上的生存空间甚大，于是他们的御宅兴趣也没有带来什么烦恼，自然而然可忠于自己兴趣存活下去。“铁子”族显然属于第三世代，也则是目前二十出头的一代，她们成长于“媒体混杂”期，是被育成的一群。因为她们自出娘胎后，已被培训成百分百的消费者，而接触的作品亦已进入高度的完成期。就好像放回铁路范畴的兴味探索下，过去机械性及数理化的宅向调查研究已有不少前人经营，所以“铁子”的存在印记本来就需要另觅蹊径，再加上她们本来就是消费主导的一代，故此铁路的兴趣是用来消费而非研究的——即使沉溺于铁道文化的某一点滴，目标从来不是第一世代的专家化宅族倾向，而是因好玩才不能自拔。

以上正是我认为由“铁子”中看出的御宅族世代差异。

关于作者

汤祯兆，腾讯·大家专栏作者，香港影评人、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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