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瀛丛谈 | 姜建强：另眼观情色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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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眼观情色日本
by 姜建强
【脱序与逸轨的“罪恶体验”】
情色日本总是有冲击性话题和举动震撼着世俗社会，并总是企图尝试着如何剔除法理的讨论和道德的纠缠，输入这么一种对我们来说或许还不算陈旧的观念：人在脱序与逸轨的时刻，才能足以撼动我们生命所依赖的根基。这里的“脱序”与“逸轨”当然是指情色本身，是指如果你自己也不承认情色恰恰也是你自己的一部分，是自我之“我”的一部分，那你就根本无法接近自己的本真。柔软的而不是生硬的，感官的而不是心智的将情色切入日常的生活，切入日常的情绪，我们才知道所谓的性感尤物，所谓的火爆挑逗，也只不过是一种禁忌与逾越的“罪恶体验”而已。自然，这也是情色日本总令我们感兴趣的一个原因。因为它总是带给我们一些新的思考。
日本警视厅保安科最近以涉嫌分发含色情内容（女性器的3D数据）的磁性存储介质为由，再次逮捕了现年42岁的日本漫画家五十岚惠。该事件迅速引发日本公众对淫秽罪名再次热议。此前，这位“出格”的五十岚惠曾用自己的性器为形打造了一艘独木舟而遭到逮捕。在今年7月被释放后，她反诘自己的性器哪有猥亵之处？表明绝不会屈服于警方的强权。她还在自己的博客上写道：在日本男性器是“流行文化的一部分”，而女性器为何仍然是“禁忌”？她希望能将女性器也“变得有趣而让人接受”。这显然是在挑战尺度，挑战对情色保有张力的公共之“器”的尺度。
近日，日本一款名为“乳沟跳水员”的项链设计，出人意料的获得了“日用小商品大奖”而成为话题。这款制作人福泽贵之对该商品的用途是这样解释的：对于那些想要好好凸显事业线却又不敢太过露骨的女性，以及那些明明想看女性乳沟却怕被骂是色狼的男性，“乳沟跳水员”正是你们的救星。显然，这个款项的天才设计为女性提供了大秀乳沟机会的同时，也为男性提供了大大方方地注视乳沟的理由。该系列产品已于11月中旬开始销售，出奇的火爆令设计者和市场惊喜不已，显然这要有相当的情色之心才能有如此的情色创意。
1988年出生的原AKB48核心成员大岛优子，在今年9月发行双手捧乳的性感写真集《脱ぎやがれ》（《脱下来吧》，幻冬舍出版），引发轰动。这本由日本著名女性摄影师蜷川实花拍摄的不着寸缕的原始写真，发售一周便卖出33万册，登上了一周畅销书榜单。写真集中有一帧上身赤裸双手交叉捂胸的写真，最为撩人。全身湿濡的优子更是张大了嘴，喉咙口好像在发出“いく”的呻吟声。从偶像到演员，唯一的路径只有先脱。大岛优子在西班牙伊维萨岛上，将情色世界共通的元素还原成一个日本式的情色梦幻。
而在今年7月6日，日本4家成人影片（Adult Video）制作公司在早稻田大学召开了一场AV从业人员招聘会。在著名大学举行情色招聘会，它给出的一个强烈暗示就是：日本的AV，正式走出了饭岛爱时代。AV作为一种影视艺术，AV女优作为一种职业，有从后台走向前台的趋势。女优们不再需要躲躲闪闪，导演们不再需要作无用的铺垫。
【迷你裙的诱惑从何而来？】
早在2005年，大阪府立大学教授森冈正博就出版《无感觉的男人》（筑摩书房）一书。其中探讨的一个话题就是少女迷你裙的诱惑从何而来？我们不妨来看看他的一些分析与判断。
迷你裙的诱惑不单纯是裙子长短的问题。从裙子的下摆处，或许能窥视到什么，如内裤如颜色等的妄想，才是日本男人们头脑中盘踞的大事。当问女性：男人对迷你裙为何有欲情？很多女性这样回答：迷你裙能看到美足美腿。但这就是男人的欲情所致？其实对迷你裙欲情的实感，男女是不一样的。男人的视线并不在足腿，而是隐隐若现的裙下内裤。
刺激欲情的装置究竟是什么？女性在走路或下坐时，迷你的下摆总是向上翻。这其中有伸缩性丰富的素材导致的结果。迷你的极限姿态也在这里显现。即女性再怎样的用双手将迷你往下压，但总是反其意向，迷你反而更往上翻翘，似乎可以窥视其中。这不自觉地吸引着男人们的视线，于是向着迷你的欲情开始出现。
迷你裙中究竟隐藏了什么？女性器？但并不是如此单纯。如果迷你裙下没有穿戴内裤，男人的欲情装置能启动吗？正是在这一点上森冈正博强调说，裙下如果仅仅是女性器，男人的欲情装置并不为此启动。启动的是迷你下面的白色内裤，女性器必须被包隐装置起来。被包隐的对象是个什么样的其实男人们并不知情，但必须用白布料包隐。然后这个“全体”在“迷你”的状态下必须能隐现出。这是关键与核心。也就是说被包隐的样态其自身能被窥视到。这就如同装扮女性的男人穿戴迷你裙，男人看了也会有欲情一样。也就是说明明知道这个男人在迷你中的生物体，但还是有欲情。这就表明少女内裤中的性器也同样不会被想起，但就是有欲情。这里有个迷你裙与内裤之间的关系。因为裙子本身并不煽动欲情。
少女与迷你，在动态中的一闪一现才能煽情。如模特人形如果也穿戴迷你裙的话，会煽动欲情吗？一般不会。因为它不在动态中。在这方面日本漫画率先表现出“春江水暖鸭先知”的知性，漫画在导入迷你装置的同时还导入了动态摸样并取得了成功。如著名漫画家八神广木的《Gtaste》系列（讲谈社）中，极具色彩的女性都身着迷你裙。八神将迷你裙勾画成无数的皱褶。这个创法的开发想表明什么？就是想表明并赋予迷你裙的动态性格。无数的皱褶组合成涟漪，百褶裙也就成了一涟池水，表现出隐藏的暴露的有意的无意的这个寸口。所以有日本人评说难以找到有哪几本漫画的精致度能与八神的《Gtaste》比肩。
内裤是用来包隐女性器的。包隐女性器的布料在一晃一闪，一闪一晃之间，好像能看到好像又不能看到的时候，为什么男人会有欲情？是幻想能窥视到裙下的女性器？不是的。照森冈正博的说法，内裤在能见与不能见的状况下，能呼唤起男人内心早已积淀而成的一种“宗教感情”。因为在一晃一闪间能窥视到但绝不是手能触碰到的崇高之物中，感受到作为人的传统的“神之姿态”。
这样看来，男人之所以被迷你裙诱惑，是因为在迷你裙中能获取一种好像能隐隐约约地窥视到这个世界上最为绝顶东西的感觉。这个时候，穿着迷你裙的鲜活女性，也就是说有意志有情感的女人，对男人来说是个麻烦者。凝视迷你裙的男人视线对女人来说之所以有不快感，并不是因为女人总是被看成是迷你裙的“娼妇”，而是因为有了迷你裙的诱惑，有了迷你裙这个替代物，活生生的女人倒反被排除在男人的视线之外，作为女人有点在意了有点警觉了并为之产生了不快。这正如日本摄影家青山裕企在《School Girl Complex》摄影集的最后写道：“碰不到，看不见的秘密，无言的欲望，没有结局的循环，那是我淡淡的幻想，我的青春。”你看，男人执着于“碰不到，看不见的秘密”，并将其视为自己的“青春”，而鲜活的女人则晾在了一边，女人怎能有愉悦之情呢？
你看，一名东京大学伦理学博士生，一位享有知名度的大学教授，研究的一个题目竟然是迷你裙与内裤与男人视线之间的联动关系。这要在我们这里，可要被大妈们泼粪了。这种研究究竟是无聊之举还是有意义之举？看了上面的论述，我想读者会有个基本的判断。
【风俗女与卖春女属同一视线吗？】
1972年出生的风俗作家中村淳彦，在2014年9月出版《日本风俗女》（新潮社）一书。这本书是解答日本性风俗前沿的最新版本。在这之前作者还出版过《作为职业的AV女优》《没有姓名的女人们》《崩溃的介护现场》等书籍，专门探讨现代语境下日本社会的性与女性、性与老人、性与介护等问题。由于注重采访和调查，故所写的数据和事例并不作虚构，都相当靠谱。
作者在书中统计到，日本性风俗店铺有13000多家。店铺型是从早上9点到晚上12点，共有15小时的营业时间，且年中无休。无店铺型的基本是24小时营业。一家店铺如有25到30位风俗女的话，13000多家就有33万到39万风俗女。如果是39万的话，就是东京都一个区的人数。现在日本，暴力团人员数是25600人（2013年末的统计），律师是33624人（2013年3月的统计）。暴力团和律师人数的10倍以上是风俗女。再加上AV女优6000—8000人以及个人卖春的女性，其数量是相当惊人的。在日本20到34岁的女性人口为1000万人，风俗女如果是35万人的话，这个年龄层的女性28人中有一人是风俗女。
就风俗店面接采用率而言，如有10位女性能采用几位？除去交流能力低下、精神有疾患的女性，还约3人。采用后无故缺勤或不按时上班的，店里的做法一般是立即解雇。这样来看的话，10人中只有1人的采用程度。新宿歌舞伎町性风俗店的老板这样说，胸围不在C的话，首先是不予考虑的。如果是高级店，采用后如果体型变胖也会被辞退。这样看来想成为风俗女，但由于种种原因就是成不了风俗女的女性在增多。在绝大多数日本女性看来，在风俗店干活是完全的成果主义。为此，就职后无法洗手不干的女性，或者干脆辞退工作找家好心情的风俗店打工的女性也意外的很多。此外，最近二年在养老院、护理院从事护理工作的女性流向风俗业的也很多。这里有二个原因，一个是当然的想多挣点钱，一个月只有15万日元的收入实在太低；一个是属于同类的身体性服务，所以抵触较少转型也快。
这样来看的话，日本有近40万的风俗女在风俗第一线上工作，这里生出的一个问题是：
风俗女与卖春妇是一物还是别物？应属同一视线还是属不同视线？这个问题的转换说法就是在性风俗店里工作的风俗女，她们就是卖春妇吗？
在日本，大多数在风俗店里打工的女性称自己是风俗女而不是卖春妇。男性客也抱有这样的想法：我到这些店里不是来买春的而是来风俗游玩的。那实际情况究竟如何呢？这是问题的难点。从卖春妇是指“提供性服务并为此获取金钱报酬”这个定义来看，风俗女与之相比较的境界是相当模糊暧昧的。当今日本的性服务已经相当细化，有各种性风俗店，有各种风俗女，如按摩女、洗浴女、出张女、AV女优、SM男女、脱衣舞女、自己招揽客人卖身的女性等。那么究竟如何认定卖春呢？日本的《卖春防止法》中对卖春的定义是：所谓卖春，就是有报酬的与不特定的对方性交，这里的“性交”就是指“男性器插入女性器的行为”，日本人也叫“本番”（ホンバン）。“本番”行为是反社会的非法的“恶事”。但除此之外的与性交类似的行为则被视为合法的。要取缔要打击的是“本番”行为，而从事“本番”的女性就是违法存在的卖春妇，她们属于逮捕的对象。有意味的是，就在这条法律的指导下，日本开发出各种不是“本番”的性服务店和性服务项目，如“性感按摩”、“ＳＭ俱乐部”“粉色沙龙”“泡泡浴”等。虽然叫法各异，但所惯行的就是不作最后的插入而使男性客发射。因为是不插入的发射，所以不是本番的行为。因为不是本番的行为就是不违法的行为，警察就不会取缔，从业者也不会遭到逮捕。这样一来，这些风俗店的风俗女就有别于一般所理解的卖春妇。也就是说，风俗女渐渐成了一种白领们也想玩玩乐乐的正规职业了。一个是对性的更加开放而更注重性的体验，一个是不景气能多挣点就多挣点的心态，一个是或许能走上演艺之路。这三个原因就是近年来日本风俗女激增，而且是有品味的风俗女激增的最好解释。
26岁就英年早逝的日本天才创作歌手尾崎丰，在1983年推出《十七岁的地图》歌曲。歌词中有段这样唱道：
在吱吱作响的床上，我们聚集温柔
紧紧地抱着对方的身躯
接着我们二人再次闭上眼睛
为着希望在悲哀的歌中
爱永不褪色
这里，床之所以“吱吱作响”是因为还有爱的话，那么在今天，“吱吱作响”则是为了体验与享受，与爱无关。这也表明如果说多少年前日本人对性行为还有做不做？应不应该做的发问的话，那么在今天这个发问则变成了一个新议题：做不做不是问题，是否从中得到了快乐才是问题。
【情色不再仅仅是商业元素】
美国人本尼迪克特在《菊与刀》中说过：“日本人喜欢肉体享乐，却又不严肃对待。他们只把肉体享乐当作一种纯粹的艺术来培养。”实际上这句话应该倒过来说，不严肃对待才是对肉体的一种欢享，才能将肉体当作一种纯粹的艺术。据美术史专家永见德太郎称，日本现存最早一张裸女写真是安政年间（1854—1860）在横滨开设照相馆留下的。相片中微胖的裸女斜坐在木椅上，黑发宛转垂肩，手执轻罗小扇，目光和善，足穿一双木屐。100多年后的1991年2月，写真界大腕筱山纪信为性感女优樋口可南子拍裸照。从宽衣解带、轻褪罗衫，到浴池与床上的各种不俗之举，完全将樋口纯真与欲望之间的情愫展露无遗。然而最为亮眼的则是在写真集里，堂堂地露出了令人撩想无边春色的阴毛。这里穿越时空一脉相承的是日本女人始终不信灵魂本身是神性的，肉体是灵魂的监狱这类禁欲哲学。她们另可相信灵魂是肉体的天窗，肉体是灵魂的拉门。这就如同夏娃（EVE），一个堕落的女人，但却预示着文明的除夕（EVE）。虽滑稽可笑，但也非常哲学。因为多少年前歌德就借浮士德之口说过：强烈的情欲，以它的卷须紧紧攀附着现世。
实际上情色在今天不再仅仅是商业的元素，而是在重构文化和艺术方面有着无可替代的效用。因为从原本上看所谓城市化就是人欲化。而人欲化中最为根本的是情欲。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之所以在持续关注情色日本，实际上也是在关注一种文明形态，关注这种文明形态是如何转化为一种精神取向，转化为一种能为世人所普遍接受和效法的软实力。于是即便在宫崎骏的动漫作品中，也有人惊呼发现了情色，但问题是这种情色被恰到好处地放置于一个有意味的文本之中，反而极大地推动了动漫文化的输出。于是我们在AKB48舞台群像中也能窥视到少女迷你裙所掀动的粉色意味，但也恰恰是这种情色元素将日本特有的卡娃伊文化飘洋过海，迷醉一大批。包裹情色，或者在“物自体”中内括情色，从而完成对人的快乐原则和完整性的畅亮表达，现在看来这种文明形态反而更具有传播性和吸附性。这就像《花花公子》之于美国，橱窗妓女之于荷兰，裸体写真之于法国，AV女优之于日本一样。实际上，日本人还真具有发现情色之心的感性和知性。如早在1963年，精神有疾患，艺术有天分的草间弥生，就在纽约举办了阳具挺立的“千船会”展，让观赏者淹没在重复和重叠的具象之中，晕眩出神。而1964年，32岁的小野洋子就在卡耐基朗诵厅表演作品《切片》：随机挑选几位观众上台，被要求用剪刀将她的和服慢慢裁成碎片，直至全裸，最终被约翰·列侬相中而成情色佳话。这些艺术行为在西方国家都引起了文化反哺式的巨大反响，使得他们重新审视和关注东洋这个元素。
这就令人想起多少年前日本唯美大作家谷崎润一郎说过的一句话，当肉体行将消亡，对生命力的依恋便分外激烈。而是否有欲望，则意味着是否有生命力。以他的小说《键》拍成的影片，曾获得东京国际电影节最佳摄影奖。影片的结尾，郁子给死去的丈夫安西做祭奠，在盛开的夹竹桃花下浇上一杯掺有春药的烈酒，以此想唤醒安西的生命力。有人说，这位死去的安西，就是谷崎自己的原型。春药与生命力是他的质地。这也正如有日本男人说，看了山田咏美的小说，没法一个人过夜。为什么没法过夜呢？也在于生命力的每一时刻都需要保有美和惊艳。
【情色还可以是什么？】
实际上，情色并不总是表现为惊世骇俗，也并不都是以洪水猛兽的面目出现。情色，或者带有小清新，小俏皮的情色之心，有的时候倒反也是一种创意，一种公益，更是一种洞察。如深田恭子随意地秀一下翘臀动作（又曰性感蜜桃臀），谁会想到能创下超过1100万的惊人点击率；这里，秀与被秀看似是不经意间的互动，但心里积淀的其实是情色之心对日常的一个自主的洞察。再如近日网上疯传的“kiss，原来可以这样美”的超短视频，日本人以东京六本木为舞台搭建一个神秘的绿盒子，吸引过往的恋人走进，嬉笑地轻轻一吻，留下一帧唯美的剪影。观赏者感受到的是浓浓爱意的情愫。哦，原来kiss确实可以这样美。这不就是洗练心绪的公益广告吗？还有将女体当作“美器”的“女体盛”。这一和式创意令人叫绝的是日本人还作如此的区分：鲑鱼给人以力量，放于心脏部。金枪鱼有助消化，放于腹部。扇贝和鲤鱼能增强性能力，宜放于阴部。
当然更有人将女孩黑色长袜到短裙之间那块裸露在外的大腿空白，称之为“绝对领域”，更归纳出一个4:1:2.5的黄金比例：
4＝从腰部到短裙下缘的长度。
1＝裸露的大腿（绝对领域）的长度。
2.5＝膝盖以上，被长袜遮盖的长度。
符合这个黄金比例，就是最能引起男人妄想与惊恐的绝对领域。原来宅界摄影师青山裕企在2011年出版女学生私密区域的写真集《绝对领域》。毫无防备的日常行为，纯情与清新，情欲与妄想，让男人引发瞬间心跳，虽诱惑破表却又不令人反感，读者公认比情色写真更具意味。这就是艺术之魂了——在不经意间让人拥有一个意念与梦幻。
轻小说作家谷川流在2003年出版《凉宫春日的忧郁》（《涼宮ハルヒの憂鬱》）。小说描写朝比奈实久留最初登场的画面：
我不禁望向了朝比奈实久留，小个子、顺便、童颜。原来如此，差一点就把她当成小学生了。微妙卷起的栗色头发非常柔顺，隐约盖住了领子。像小狗一样从低处往上望着我的湿润瞳孔投射来“请保护我”的视线，另一方面半开半闭的嘴唇中隐约可见的洁白牙齿和小巧的脸庞，产生了一种绝妙的协调感。如果给她拿上尖端装有发光球体的杖子的话，感觉立马就会变身成魔法少女。
你看，童颜巨乳的朝比奈实久留确实人见人爱。但何以人见人爱的呢？如果没有那么点情色的俏皮和撩人，再向男人投射“请保护我”的调情视线，能起作用吗？
日本人将情色，生活和艺术置于同一视线的无端嗟叹，实际上是在重复着一个非常日本化的主题：色香终散尽，人生本无常。春心与春花都将成灰，一切青春的美好与一切相思的无助都是表象，都将归于死亡。而这，从根本上说并无关悲喜，只是寂灭。这样来看，日本情色的宗教性根源和它与无常的精神底色紧密关联，使得他们的情色文化具有相当的“遊び”（游乐）特色。日本人用“遊び”关照万事，又在万事中注入情色因子。这样，遊び与情色，情色与遊び就有了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某种互动。这种与媚俗无关，与低下相去更远的遊び与情色，也就成了审视日本人和日本文化的关键词。
江国香织，这一美女作家笔下的《东京塔》，就是在咖啡和美酒的包装下，两位高中少男与两位熟女（有夫之妇）在夜幕湿涩的东京塔下，燃烧青春的烈焰。少男是欲罢不能，黯然伤神。熟女是处变不惊，从容应对。这里，巨大的杀伤力在于，这一切都进行的相当得体，相当优雅，相当具有美感和诗意。为肉体而又不全为肉体，为情欲而又不全为情欲。在人生表面的欢娱，心底全是生命根底处泛起的苍凉。据说，江国香织为了创作这部小说，曾采访过5位有着与主人公相似经历的前高中生。这表明，即便有着333米高的东京塔，但有了东京主妇的风流像，它也撑不上这种艳丽了。
所以，如果要问何谓情色？日本人会说，大雪纷飞，已是点灯时分。昏暗的天空，有一抹红，像远方着了火，映红了阴沉的云——那是落日的反射。日本人会说，夏季过去之后，夏日仍在我们心中燃烧。这就如同当AKB48再度翻唱《セーラー服を脱がさないで》（《请不要脱下水手服》）这首歌，也让万千宅男中枪躺倒，心中燃烧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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