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石：日本首相谈话中的三个关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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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首相谈话中的三个关键词
by 张石
2015年，是二战结束70周年，日本的纪念活动已开始启动，如每日新闻社与TBS电视台联合举办的2015年战后70年大型报道专题“一千个证言”已经开始征集稿件。在日本国外，中国、俄罗斯、韩国等都将举行大规模的纪念活动，中俄还将共同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同时，世界也将聚焦日本，密切关注日本怎样评价二战的结果，而焦点中的焦点，则是2015年“8·15”首相谈话。
日本首相“8·15”谈话中的三个关键词
战后日本的历代首相，在不同的场合曾表达过对战争“反省”之意，而正式承认二战中日本的战争是“侵略”并表示“道歉”的，是社会党首相村山富市。
1995年8月15日，村山富市在全国战歿者追悼式上讲话，史无前例地指出﹕由于（日本）国策的错误，由于殖民地的统治和侵略，给很多国家的人民，特别是亚洲人民，带来了深重的损害与灾难，并对此表示痛切的反省和道歉。1996年自民党重新掌政后，立刻“翻案”，从1996年到2004年，经历了桥本、小渊、森、小泉四个首相，在每年8月15日的首相谈话中，都不再出现“殖民地统治和侵略”及“道歉”的字眼,但小泉纯一郎在2005年“8·15”谈话中，又恢复了村山1995年谈话的“殖民地统治和侵略”、“道歉”等内容，这在自民党首相中是史无前例的。2006年，这些内容又在小泉“8·15”谈话中消失，在他以后的自民党首相的“8·15”谈话中，再也没有恢复这些内容。而民主党经历了“8·15”的两任首相也都没有提及“道歉”及“侵略”。
在安倍第二次内阁开始后，安倍在2013年及2014年“8·15”首相谈话中，不仅“侵略”、“道歉”的字眼缺席，甚至都没有提及对战争的反省， 引起了在野党与中韩的强烈反弹。日本《朝日新闻》在2013年8月针对安倍致辞中“不战”与“反省”等字眼的缺席评论说：“安倍想要修改村山谈话”；日本《东京新闻》则在当时指出：安倍想要表示自己在历史认识问题上不会让步。
而国际上看日本首相的“8·15”谈话，主要看三个关键词，就是是否有“反省”和“侵略”及“道歉”：三个全有，是真心真意对战争进行反省；只有“反省”是半推半就；三个都没有，就是美化战争，否定东京审判。
安倍将让三个关键词缺席几个？
从安倍的内心来说，在新的“8·15”谈话中言及“侵略”与“道歉”难上加难。
根据美国 “国务及陆海军协调委员会”(SWNCC)在1945年所发表的文件，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占领日本的“终极目的”之一，就是“日本确实不会再次成为美国及世界和平的威胁”，而安倍对此敢于“叫板”,安倍在今年1月1日发表新年感言，称到2020年东京夏季奥运会举办时，他预测日本战后和平宪法或将被“修改”，而修改和平宪法的理由，安倍早已明确说过，他在2006年出版的著作《走向美丽之国》中说：
“占领军的最高司令麦克•阿瑟在败战国日本制定宪法之际，提出了天皇存续、废除封建制、永远放弃战争三原则。这里面最浓重表现当时美国对日本姿态的，是宪法第9条‘放弃战争’，美国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和联合国的利益，怀着‘日本不能再次挑战以欧美为中心的秩序’的强烈意志，作为一个代表者，完成了宪法草案的作成。”他认为宪法前言中有“作为战败国向联合国谢罪之佐证的宣言”，有些话“听起来在铿锵有力地表决心，实际上是努力去得到列强各国的褒奖”，“一副卑谦卑琐的样子”。（1）
安倍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思想深处，充满了对战前日本的“乡愁”。2013年4月28日，在安倍内阁的策划下，举行了首次“恢复主权、回归国际社会”的纪念日，也就是1952年4月28日，日本与以美国为首的49个国家片面讲和的《旧金山和平条约》生效日。这一天也意味着战败国日本结束了长达7年被“盟军”占领与统治的历史。对于为什么安倍政权要纪念“恢复主权日”，他给出的理由是：年轻人“不知晓日本曾被占领7年、丧失主权这段历史的年轻人越来越多”。舆论普遍认为，安倍的动机是要通过纪念“恢复主权”，为修改战后和平宪法，建立“由日本人自己制定的宪法”做舆论准备。
而更令人惊诧的是，当天皇夫妇进入会场后，安倍带头三呼“天皇陛下万岁”，这是在战后极其少见的风景，而由首相带头三呼“万岁”，更是绝无仅有，这不由地使人们想起战前的“军国日本”。
安倍这种“乡愁”和既反美又反华、反韩的“新右翼”石原慎太郎一脉相通。1968年10月23日，是明治维新100周年（明治年号开始后100周年），日本在东京的日本武道馆举行盛大的纪念庆典，当时的佐藤荣作首相和昭和天皇夫妇出席纪念庆典。当天皇、皇后退席时，会场上不知是谁突然喊道：“天皇陛下万岁”，于是整个会场一起呼应。在场的石原慎太郎为此激动不已，他写道：“这真是令人感动而难忘的‘天皇陛下万岁’，如果在这样的会场，恐怕没有一个日本人会不一起呼喊起来，这并不仅仅是为天皇祝寿，这是突然落在我们身上的热切的回顾与确认。我们呼喊着‘天皇陛下万岁’，就会突然想起我们正在忘记的往昔，并为此在悄然的静谧中狂热。在这样的瞬间，我们会凝神思索：‘啊，我们曾经就是这样的，我们曾有过这样的纽带’，无论是谁，都会深切地感到这一点，这是对国家与民族的实存充满狂热与激动的再确认。”（2）
虽然从这种保守主义的立场出发，安倍希望这三个关键词在战后70年的首相谈话中全部消失，但是迫于国内外的压力，安倍1月5日下午在三重县伊势市举行的年初记者会上表示，将在今年发表的关于战后70周年的首相谈话中写入对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反省”。安倍称“包括村山谈话在内，总体上继承了历代内阁的立场，今后也将继承下去”，由此可见，安倍今年的“8·15”谈话，可能不会言及“侵略”与“道歉”，很可能是继承除村山富市和小泉2005年“8·15”谈话之外的“历代内阁的立场”，至于他将怎样 “包括村山谈话”,值得关注。
就是说，安倍很可能在三个关键词“反省”、“侵略”、“道歉”中缺席两个他最讨厌的字眼——“侵略”、“道歉”，而改变2013年和2014年三个关键词全部缺席的做法，留一个“反省”，以求在国际上过关。
中、韩、美都关注三个关键词是否齐全？
对于日本首相在战后70年之际发表的新的“8·15”谈话中是否有这三个关键词，中、韩、美都非常关注。在1月6日中国外交部的记者会上，围绕该问题，外交部发言人洪磊指出：今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是国际社会回顾历史、总结经验教训、展望未来的重要年份。我们关注日本政府和领导人对过去那段侵略历史采取什么态度，对外发出什么信息。希望日方切实恪守迄今就历史问题作出的有关表态和承诺，以实际行动走和平发展道路。韩国外交部发言人也针对此问题指出：将锐意关注安倍的“8·15”谈话。美国国务院发言人莎琪在当地时间1月5日的记者会见中，围绕安倍在战后70年之际将发表的“8·15”谈话一事指出：我们认为，村山富市首相和河野洋平官房长官在谈话中表示道歉，在日本试图改善近邻各国关系的努力中，留下了重要的一页。
安倍今年外交的一个关键课题就是改善与中韩的关系，巩固日美关系，而他今年的“8·15”谈话怎样过中、韩、美这三关，十分引人注目。
注释：
（1）安倍晋三《走向美丽之国》，文艺春秋，2006年，第121—122页。
（2）参见石原慎太郎《国家的幻影——追溯我的政治生涯》，文艺春秋，1999年，第122—123页。
（本文配图来自：东方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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