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丨寇研：那堆乱七八糟的食物在，年味就在
--- Tips：点击上方蓝色【大家】查看往期精彩内容 ---
那堆乱七八糟的食物在，年味就在
by 寇研
在美食大行其道的今天，各种年味中总有一款会是“妈妈的味道”，似乎每个当妈的，都该有一个秘笈，上面藏着各种功夫，烧烤炸炖焖，博采众家之长，又自成一体，用来捆住丈夫和儿女的胃，维系他们对她的忠诚。在每个春节前夕，即便你嘴上很硬，不回，加班呢，胃里还是难免会抓挠，想念她做的红烧排骨，回锅肉，酸菜鱼。
但若让我总结一下我们家那位“妈妈的味道”，我会唱给你听：咸死个人勒！我母亲最拿手的特色菜是什么？没有。也许，泡菜可以勉强算一个？但那个咸啊，一根泡豇豆足够你塞三碗饭，过后还要猛灌几杯水。
关于厨房那些事，我唯一请教过我母亲的也只是，泡菜怎么弄才不至把牙酸倒？作为地道的泡了几十年泡菜的主妇，虽然咸得让人发疯，但我总认为好歹也该有个什么招，是她妈传给她的，才对得起我们大四川世代传承的泡菜文化，《舌尖上的中国》不就是这么暗示我们的吗？可她说，泡菜嘛，加水，加盐，泡，就是了。这方面她给我的帮助，远不及度娘。
每年十月国庆节刚过，例行的通话中，她便会提到，“过年啥时回家呢？”然后又说，“如果你忙，不回也没关系哈。”补充的这句尤其让人懊恼。状态好的时候，我会比较认真地应付，那个嘛，年底再说，现在还早呢。心情欠佳时就会不耐烦地打断，同时心里恨恨地想，回回回，谁爱吃你弄的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嘛？
这个女人有种本事，不是一般母亲能做到的，也可说不是一般主妇的品味能够容忍的。
她擅长把各种菜都切成棍的形状。土豆丝不叫土豆丝，叫土豆棍，和麦当劳、肯德基卖的蘸番茄酱的那玩意差不多粗，以此类推，肉棍，茄辣棍。切成棍也没关系，只要你舍得放油，把土豆棍炸成薯条也行，但在我妈那没有这个“只要”，有的是另外一个“只要”，只要看见你举着油壶嗵嗵往锅里倒，她的血压就急剧上升，够了够了，哎-哟-喂！所以，筷子粗细的没有吸饱油的茄棍，放在嘴里，嚼嚼，嗯，像个要死不活的软体动物。
吃饺子是我们家的仪式，几十年里没变过。回家第一顿饭是饺子，离家时那顿是饺子，端午吃的是饺子，中秋吃的是饺子，过年吃的还是饺子。也许图省事，也许这个女人天生对做饭既没才能也没耐心，她包的饺子跟包子一样大，似乎总想三五个就把人打发，而且，葱姜永远切不细，肉永远剁的不碎，有时吃到一大块嚼不烂扯还乱、没熟透的肉块，只好伸长脖子囫囵吞下去，偶尔，还会吃到一颗坚强的整死不化开的盐粒。
我们都是被包子一样大的水饺夯饱、长大的，她男人也是吃着包子一般大的水饺，担着消化不良的风险，和她一起慢慢变老的。
每到腊月，我妈便进入忙期，煞有介事在楼顶弄腊肉，腌制，熏烤，晾晒，但也不知她那腊肉是咋熏的，大半个月忙下来，还全是白兮兮的肥条子。当她端出切得厚的能垫桌角、肥白的、咸死人的所谓腊肉，我们就像包饺子日看到冰箱里满坑满谷全是饺子一样，一股熟悉的绝望涌上心头。吃嘛，好吃哩！老爸作势要给我们夹，我们全都用手护住碗，千钧一发之际，甚至会不惜钻到桌子底下，以此躲开一片肥肉的袭击。
但我们都是善良、本分的人，从不挑战她在厨房的权威，也坚守“有的吃就别挑三拣四”的立场，这么多年，她端出什么我们吃什么，从不评判，至多说，“嘿嘿，稍微有点咸。”她自己吃一口，“哪里咸？不咸。”好吧，不咸。
这般纵容的后果很明显，没有批评，没有反省，不爱钻研，不求上进，我妈炒菜的技术，数十年如一日的、持之以恒的，差，而且随着年龄增长，她切的土豆棍的腰围也越来越粗。但这至少也有一个好处吧，她养大的娃，一个个生存能力、消化能力都极强，从不挑食，吃一盘真正的土豆丝都会感恩半天。
又到年底，回不回家？是个问题。
鉴于你从来不说“你看隔壁家谁谁”这种话来气我，鉴于我以30岁“高龄”自作主张，净身出户，一个人跑到离家老远的地方，你也没用“一个女人应该……”这种大道理来教育我，鉴于小学学历的你，在那许多个午后，戴着老花镜，拼了老命，试图去理解我书里写的，伍，尔，夫，尤，瑟，纳，尔，鉴于你有自知之明、从来不讲“回来哦我给你做好吃的”这类恐怖故事，好吧，我认命，继续过年回家，吃你弄的那堆咸死人的乱七八糟的食物。
那堆乱七八糟的食物在，年味就在。
你在，年味就在。
………推广………
【年味儿，中国人的精神家园】
味蕾的空虚，急需填补；心灵的荒芜，有待耕耘。中国劲酒特约《大家》专栏，与您一起寻觅渐已消失的精神家园。
点击↙↙↙【阅读原文】看【年·味】更多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