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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诗依:关于今天香港,金庸会说什么?

2015-02-08 章诗依 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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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面对今日香港,金庸内心的祝福与希望会是:珍惜自由,珍惜法治。


关于今天香港,金庸会说什么?
by 章诗依


我在香港的居所,是一个时时能让人想起金庸存在的地方——马路对面的律敦治医院,是他的第二任妻子朱玫凄凉辞世之地。距医院不到百米,是摩理臣山道。上个世纪50年代初,金庸就住在这条道上。这条短短的街道,是我日常行经最频繁之处。时常,我会遥想当年金庸,彼时的他,还不到30岁,人生风华岁月,巨大的才情,磅礴的活力,超人的勤奋,正不可遏止地将他推往生命的巅峰。武侠宗师与报业巨子的未来,就从这里开始。


这里,想必也是这位男人的忏情之地。他说过,朱玫是他一生最对不起的人。“所有对不起她的事,我都做了。”


然而,除了这些前尘往事触发的想象,在今日香港的公共空间中,俨然已感觉不到金庸的存在。曾经以一枝笔掀动风雷、撩拨人心的他,坐拥非凡的荣耀,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却任凭身外世界如何喧嚣,始终保持八风不动的姿态,不发一声。即便在激荡的2014年,香港超级有头脸的人物络绎出来表态,金庸也仍然保持缄默。


对于香港的今天,特别是对过去一年里香港所发生的事情,金庸会有何看法?这是我禁不住要去想猜想的一个问题。毕竟,金庸热爱香港,关于香港的前途与命运,在中英谈判前后,金庸曾经持续建言献策,执笔撰写了大量的社论。而今,面对沸腾的现实,他又怎么会没有自己的看法?


二十多年前,为了香港的未来,金庸不但高声建言,更坐言起行,以基本法起草委员会委员的身份,投身到实际的政治活动中,为回归后的香港争取美好的前途。尽管一些港人对他关于回归后香港政制安排的立场颇有非议,甚至引发焚烧《明报》的行动,但是,金庸无意改变自己的立场。


作为一代报界宗师,金庸的政治洞察力是令人赞叹的。他撰写的社评,准确预言了许多事件及趋势。或许正因如此,中共几代领导人都愿意倾听他的意见。邓小平、胡耀邦与江泽民,都先后会见过他。


金庸本人,也并不掩饰对自己言论文章的自负。在他出版于1984年的唯一一本社评集《香港的前途》一书中,有的篇章之后,注有类似“最近的某某决定,正是按照这篇社评建议的思路来进行”的话。在2013年出版的专栏文章结集《明窗小札1963》后记中,金庸更写道:“孔子说:‘温故而知新。’读者们当可发现,所表达的见解和评述,我都尽力保持‘明辨是非,客观中立’的立场,是非未必完全明辨,客观和中立却是一贯的,其中的推测与预断,也幸而没有重大错误。”新闻被认为是易碎品,对于半个世纪前的时评文字,金庸却不遑多让,罕见地抱持巨大的自信。


对于一个如此不悔旧作的人,重温他昔日对香港前途的论述,岂不就能窥见到他对今天可能抱持的看法吗?抱着这一想法,我阅读了上个世纪80年代初金庸为《明报》撰写的一系列论述香港前途的社评,期望从中找到答案。

保持香港的繁荣与稳定,是中央政府与香港人一致的愿望,也是这一时期金庸社评论述的重点。而保持香港繁荣与稳定的基础,在于自由与法治,这是金庸社评中一以贯之、反复申论的立场。


对于自由与法治的作用,金庸从现实主义出发,着眼于回归之后保持香港繁荣与稳定这一实用目标,而给予充分的肯定。在写于1983年的两篇社评《稳定繁荣以自由法治为基础》《“自由与法治”的具体内容》中,他定义了自由与法治在香港语境中的具体含义:自由,是指目前香港人所享受的一切自由与个人权利,包括迁居的自由、批评政府和公务员的自由、表达意见的自由、阅读任何书刊的自由等。法治,是指目前存在于香港的法治制度,包括司法独立、法律之前人人平等、根据证据而公开审判等。


他承认,香港施行的是资本主义自由与法治,它并不完美,但正是这一套制度,在过去造就了港式繁荣,而香港对于中国的价值,正是这种港式繁荣,而不是沪式繁荣、穗式繁荣。


在诸种自由中,金庸特别强调言论自由对于香港前途的意义。在1983年9月9日的社评《言论自由为什么重要?》中,他写道:“表明上看来,比之人身自由、出入来去自由、自由经济、港币独立、就业自由等等要素,言论自由似乎较为次要。那好像只是报纸编辑与记者、大众传播媒介从业人员所重视的自由,充其量也只是知识分子所关心,与一般市民似乎没有多大干系,尤其是向来不大发言的‘沉默的大多数’。但事实上,言论自由是保障我们其他一切自由的有力工具。言论自由本身,的确只与少数传媒从业人员有关,但它所发生的作用,却与每个人的自由幸福有密切关系。”


在金庸看来,一个享有自由的社会总不会坏到哪里去,他并为香港社会所享有的言论自由而骄傲。他写道:“香港的报章可以攻击、批评政府的任何行政措施,只要有证据,可以揭露任何官员不合理或不合法的行为。传播媒介绝不会因这些批评或揭露而受到报复。不可能期望政府所作所为都是尽善尽美、不能期望每个公务员都尽忠职守,奉公守法。但只要这社会中有言论自由,一切不合理、不公道、令人感到厌恶或遗憾的现象就有机会得到纠正。”


对于独立的司法于香港的意义,金庸更倾情讴歌,先后写有《现行的司法独立制度》《自由开放以法治为基础》《政府是否可以打输官司》《宁可怕老婆也不怕政府》等社评,不厌其烦地阐述司法独立在香港繁荣稳定中发挥的作用。在他看来,个人可以控告政府,政府可以打输官司,个人或私人团体和政府在法律之前平等,是检验是否真正法治、司法是否真正公正独立的简单而有效的标准。“不必通过各种复杂的程序和理论来判断,只拿这根尺来一量,一个社会中法治的程度就清楚的显出来了。”令他感到欣慰的是,在香港,政府每年都要打输一些官司。在法律上,政府与个人的地位是完全平等的。


早年,金庸曾在《大公报》工作过,他特别服膺《大公报》“不党,不私,不盲,不卖”的办报理念。他所崇敬的新闻人,是英国《曼彻斯特卫报》总编辑斯考特(C.P.Scott)与《大公报》总编辑张季鸾,他们都以言论影响了时代与社会。在哲学家中,他喜欢读罗素与波普尔的著作,这两位哲学家厌恶一切奴役与压迫。金庸对自由价值的推崇,其来有自。


对于民主,金庸既抱有托克维尔式的审慎与怀疑,也有基于现实的冷静计算。


在写于1984年1月9日的社评《能不能实施民主政治》中,他设问:香港如果实行真正的民主,目前的稳定与繁荣、现存的生活方式是否能保存?他的答案是:很难,很难!他认为,香港不少教授讲师、专业人士、青年学生、作家、社会活动家等,对于将来在香港实行真正的民主心向往之,将“港人治港”与“民主政治”之间划上等号,以为民主的前途大好,不是小好。对此,他说:“我们的看法却颇为现实,认为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即今后三四十年之中,香港殊无可能实行真正的民主,因为条件不具备。”


金庸为在香港实行一人一票的民主选举描绘了一幅黑暗的图景:民选政府与议会最大可能是代表新区居民、劳工与小职工的利益,因为居民中他们所占百分比最大。民选政府势必实施大量福利制度,干预大企业、银行、工厂的经营。于是不可避免地,香港对于中国的贡献由大至小、由小至零、再成为国家的负担,于是特别行政区撤销,港人治港结束,民主政治的试验无疾而终。


金庸表示,他并非对民主政治本身的价值表示怀疑,也不是否定低收入阶层的政治智慧,而是在分析时局时重视实际而不是理论。“现实是:香港不是独立国家,并无真正的自主权,当对中国能做出重大而积极的贡献时,中国可以容忍我们保有现有的生活方式;但当我们成为中国的负累时,中国必定不可能长期容忍,势必会结束香港特别行政区这种‘特别而无益’的行政状态。‘特别而有益’是可以的,‘特别而无益’就不可以了。”


这篇社评刊发的当时,香港每年创造的GDP的相当于八个大庆,如今,改革开放三十余年过去,香港在中国经济版图上的分量早已今非昔比。金庸关于香港民主前途的论述,当时备遭批评,今日看来,是极富先见之明的。


隔着三十多年的漠漠岁月,展读金庸当日撰写的社评,不禁为青灯黄卷中散发的睿智而感叹,也为这位新闻人披肝沥血地为香港前途建言而感动。我相信,面对今日香港,金庸内心的祝福与希望会是:珍惜自由,珍惜法治。


作者:章诗依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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