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筱箐:想当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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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拉里宣布为取总统宝座再度出征,叫好声、拍砖声立刻响成一片,但立场不同的观众们至少在一点上取得了共识:“这个女人不寻常”,因为她是女人,她想当总统,她很有可能成为美国第一位女总统。
“首任女总统”这个头衔无论被谁夺得都注定会是历史长卷中一个灿烂的节点,是“她的一小步,美国的一大步”式被后人永远铭记的里程碑。现如今虽说还只是个愿望,却因为近在眼前又悬而未决而更加诱人,闪着迷离绚丽的光把冲在最前面的希拉里一下子投射到了未来里。大多数67岁含饴弄孙的外祖母们很容易觉得自己已然是夹在正在翻过去的书页里的干花,这个时候还能代表未来,怎么能不像打了千针羊胎素、万针鸡血一样振奋呢?
可是当美国人民群情激越准备好拥抱未来的时候,冷眼旁观的外人或许会被“未来”这个词雷倒。腐朽得不行的封建制度在中国成全了吕后、则天大帝和老佛爷,在日本造就了八位女天皇,在英国有如今仍然母仪天下的英女王;现代选举制度下冰岛的芬博阿多蒂尔1980年就成了世界第一位女总统,菲律宾的阿基诺夫人1986年成为亚洲第一个女总统,现任的也有韩国总统朴槿惠、德国总理默克尔,而美国这个号称拥有世界上最成熟的民主制度和最完备的人权保障的国家居然至今还从未让女人执掌过大权,这听上去难道不是件匪夷所思的事吗?
不是美国女人没有雄心壮志。1872年女权领袖伍德浩(Victoria Woodhull)就成为美国第一位女性总统候选人,比美国女性获得选举权还早了近半个世纪。也不是美国女人后继乏人,从那时至今36名女性曾经获得过某个政党的提名,作为正式候选人参选总统,其中还不包括苦求民主党提名却尚未如愿的希拉里。
更不能说美国女权运动一直停滞不前,事实上我接触过的有了点年纪的女强人们,每一个都是这种进步的活证:尼克松政府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的首位女委员惠特曼(Marina Whitman)告诉我,当年委员们去联邦储备局开会,她想用厕所却被告知楼里没有女厕。美国凯寿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杨一美告诉我,当年她进入华尔街做公司法律师时,曼哈顿的一些高级餐厅还不允许女人坐在正厅用餐,她跟客人开午餐会还得偷偷从后门溜进包间。这些70年代的往事,今天听起来已经像是天方夜谭。
不过美国的男女平权运动发展到今天似乎已经陷入了头叼住尾巴左脚绊住右脚的怪圈。
美国历史上的两次革命分别以国家独立和黑奴自由为目标,男女平等从未被列入革命纲领,这使得美国人在家庭伦理和性别观念上有着根深蒂固的保守。红旗下的中国女人剪着短发穿着黑蓝色的衣裤和男人们一起肩挑千斤担头顶半边天的时候,美国女人还穿着方格呢子裙在家里饮茶带娃烤蛋糕,等着那个给了自己后半生姓氏的男人下班回家。直到今天男候选人携老婆孩子走上台来秀温馨仍然是政治选战中必不可少的得分牌,而女候选人的老公们却很少做出妇唱夫随的样子低眉顺眼为老婆站台(前总统克林顿倒是个例外,其中道理不言而喻)。
中式的性别革命固然有点拔苗助长,而美式的性别期待却也需要摧枯拉朽式的风暴才能改变。在女人不能投票,不能上大学,不能工作的年代里,发起一场风暴不是难事,女权主义者们目标明确大刀阔斧,每次出手都能击碎一个可以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实质性改变的路障。而如今,美国大学毕业生、就业劳工和投票选民中的女性人数都超过了男性,在男女平权上再想平地一声雷弄个大手笔的权益法案已经不太可能了,只能从细枝末节着手,走四两拨千斤的路子。
这种思路催生的产品随处可见,比如在纽约,理发店的价目表标出“剪女发15刀”和“剪男发10刀”就得吃罚单,正确的做法是以“长发”和“短发”区分价格;餐馆请人广告上写出“招waitress”也是触法,正确的说法是“招笑容甜美声音温柔爱嗑瓜子擅涂口红的服务员”(要是这样还是招到了waiter,您就当是中了六合彩吧);前几年纽约市通过了一条法 律,要求所有新建公共场所女厕蹲位必须比男厕多一倍;最近刚刚又通过了法律,要求所有在政府项目中投标的公司向政府提交公司女性和少数族裔雇员比例的数 据。
所有这些都是奔着同一个伟大的目标去的,走的却都是美式三明治的路子:一片番茄、一片生菜、一片火腿,营养看得见。看得见的不一定是真营养,但谁在乎?三明治文化下的人们迟早都会习惯把大部分精力用来满足量化标准,把满足了量化标准看成是大功告成,至于那些不能量化的就没人较真了——比如你总不能规定每两届总统选举必须选出一个女人吧?
如果真能这样规定,希拉里这次不用竞选就已经赢了,但如果是这样,即使是她自己恐怕也觉得没劲,为了凑数被保送哪有抗战八年得江山过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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