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最好别带孩子去看《杀破狼》
--- Tips：点击上方蓝色【大家】查看往期精彩内容---
70末、80初一代人，不少都有在中小学时代被“集体组织”观看爱国主义影片、接受爱国主义教育的经验。这其中，银都机构出品、内地香港合拍的抗日片《黑太阳731》，绝对最让大家刻骨铭心。
以重口味闻名的香港导演牟敦芾，用从长春白求恩医院买来的真尸体，把《黑太阳731》拍成了华语电影史上空前绝后的一部“残酷实录”类型片。
《黑太阳》巨细靡遗重现了侵华日军731部队的各种残忍实验，不但是故事片，甚至可以算成科教片。影片内容之酷烈，放在世界影史上看，也是罕见的，而在港上映时，也就成了香港电影检查制度改革之后，第一部被评为“三级”的影片，“18岁以下禁止观看”。
不过，这个评级跟内地无关：1988年，千千万万的中学生、小学生走进影院，接受了这场烈度十级的震撼教育，一代人就此共享了这份独特到难以言表的集体回忆。
时到今日，香港的新电检制度已经施行了27年，而内地的电影分级制，依然付之阙如。新近上映的《杀破狼2》，出自香港影坛的后起之秀、新一代重口味导演郑保瑞的手笔。
影片气质黑暗，满溢着暴力血腥，酷烈凌厉的镜头里，有罪犯对孕妇的“活摘器官”、有卧底警察吸食毒品、有器官黑市里的残肢断臂，当然更有连绵不绝的拳脚、枪械及利刃间的搏杀。
不过，就是这样的电影，也不乏家长带着孩子（甚至包括学龄前儿童）入场消费，虽然有的父母发现苗头不对，牵着孩子离开了，但也有大人在小朋友的惊叫声中看完全场。
同期热映的好莱坞进口大片《侏罗纪世界》，虽然口味上比《杀破狼2》清淡了不少，但客观而言，恐龙杀人吃人的场面仍然相当可怖，至少不适宜低龄儿童，因此该片在美国的分级是PG-13，意即13岁以下不建议观看。
不过，因为小朋友大都迷恋恐龙，以至于《侏罗纪世界》在国内的高票房，有不少来自一家三口的贡献。
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是中国电影的上一个“黄金年代”，当时不但有“第五代”导演文艺片的横空出世，更有大量“拳头+枕头”的“娱乐片”风靡一时。
以今天的标准来看，彼时绝大多数的商业片，剧作、表演、技术都极其粗糙蹩脚，不过是同期香港电影的低劣山寨货，但从题材角度而论，“咸腥”的程度却比今天远甚，毫不掩饰的性和暴力，是当时很多热门影片的共同特征。比如1989年珠影厂出品的《寡妇村》，就以国内首部“少儿不宜”电影为嘘头，轰动全国，观者如潮。
然而，《寡妇村》的“少儿不宜”标签，只是片方的一次宣传伎俩，而非官方的质检报告，中国电影业并未以此为起点，制订出分级标准。
反而，“少儿不宜”，变成了当时遍布大江南北的录像厅的常规用语，各类港片西片的招贴广告上，多数用毛笔题着猩红饱满的“少儿不宜”四个大字，而借此招徕入场的，一半以上是中学生——他们中的不少人，也都曾领教过《黑太阳731》。
20多年来，各界对电影分级的呼吁不绝于耳。尤其到了2003年之后，伴生在大型购物商场里的多厅影院，逐渐变成主流，“进影院看电影”，重新成了都市人的日常消费之一，中国电影开始了持续至今的强劲“复兴”。
在这个阶段里，《满城尽带黄金甲》《夜宴》《南京！南京！》等影片，先后都有媒体报道过家长带着孩子观影的尴尬事，而《色|戒》《苹果》等敏感影片，更引发了业界、学界、传媒界的大讨论，电影分级制，看起来已经呼之欲出了（这一时期，全国网吧的未成年人免进制度得到确定）。
2005年，时任广电总局新闻发言人的朱虹女士在一次例行的记者会上也证实了这种可能，表示正在起草的《电影促进法》里，有望在电影审查条款中加入“分类”制细则。
然而，这部原定于2006年问世的《促进法》，却一再难产，2011年底由起草方广电总局提交到国务院法制办公室，由后者公布草案、予以征求社会意见时，大家才发现，正式名称为《中国电影产业促进法》的新中国首部电影法里，并无任何电影分级的内容。
其实，这个结局在之前一年就已经决定了，时任总局副局长的赵实女士，在一场中央外宣办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回答了《好莱坞报道者》的记者提问，表示“从理论上说，电影的分级可以保证不同年龄、不同层次观众的需求。但是在实践中目前还没有看到非常成功的经验”，所以，“在中国市场上目前还不适宜推进电影分级制”。
《电影促进法》至今仍未提交到全国人大立法通过，而电影分级，在官方舆论中也再没有出现。然而，当全国600多座城市中已经约有8成兴建了多厅影院、银幕总数约3万块、2014年全国观影人次突破8亿的时候，电影不分级，受伤害的当然是一大批少儿观众，他们虽非“主力观影人群”，但其绝对量也并非小数。
不单是电影，事实上，从全球各国的实际情况来看，广泛传播于银幕、荧屏、电脑、手机上的各类视听产品，都需要针对年龄分级引导观赏，而“电影分级”，从历史来看，正是这些制度设计的源头及示范。
诚如赵实女士所言，其实在执行上，各国都难以做到“非常成功”，未成年人接触到超过其年龄限制的影视节目和视频游戏并不罕见，可是，从刑法到交规，哪一种法律及其执法行为，能够完全“解决问题”？从结果而论，医院和医生从来也化解不了人人都要面对的终极的死亡难题，可人类岂能没有医疗？
黑暗阴郁的《杀破狼2》，是继《毒战》之后，又一部“挑战尺度”的“香港警匪片”（当然身份上，都是“合拍片”，而且两片导演郑保瑞和杜琪峰，正是师徒关系）。
从主题、剧情到影像质感、动作设计，《杀2》的水准都堪称优秀，叫座又叫好，很可能会被多家媒体在明年年初列入“2015十大华语佳片”一类的榜单，在当届金像、金马奖上，或许也会有一番作为。
不过，该片确实“少儿不宜”，在三口之家逐渐也成为观影群体之一的今天，这种“消费者知情权”却被漠视了，而且，不要说《杀破狼》这样的极致案例，即便是《叶问》《泰囧》《万物生长》等“主流”型影片，其实细究起来，也绝非老幼咸宜。
指望观众自行判断或者少数影院的公示当然不是办法，引入世界各国（包括我们的港台地区）行有经年的视听分级制度，才是最起码的解决方案。
我们的奶粉有问题、校车有问题、奥数有问题、校长有问题……比较而言，“电影分级”真是一个小问题。九十七年前，鲁迅在《狂人日记》的最后一句里，呼吁“救救孩子”，一个世纪后，我们好像只能接着继续喊。
【作者文章推荐】
更多作者文章，请在对话界面输入“@作者名”调取。
点击↙↙↙【阅读原文】查看作者更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