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子文：比起香港，首尔像是另一个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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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韩国对我而言，并不吸引，因为既不哈韩也不整容，也无需购物。去，纯碎是有朋友嫁给了韩男，几个月前来香港，谈笑得宜，气味相投。遂约定有空前去拜访。没想到，首尔短短三日行程，因为朋友周到的接待，丰盛而惊喜。这种因人而去一个城市的旅行，真有大不同的快活。
每到一个新的城市，好奇的细胞总会重新聚集。离开纷乱的香港，首尔彷佛另一个自在的星球。满大街“泛滥成灾”的咖啡馆，隔几米就有一家，却都不是星巴克。去了演员赵寅成开的咖啡店（其实只看过他演的凄美的《霜花店》），店里现场烘培咖啡。但最喜欢的，还是那间最小的咖啡馆，像澡堂一样围坐，所有人挨着所有人，专心的喝咖啡，聊天，仿佛这是一件重要的工作，或是生活里一道重要的工序，更有一种原始的饥渴和亲密。
惊讶于收藏黑胶唱片兼作live house的Music library，可以那样用小巧设置实现奇思妙想。不过，这样豪气的大手笔，是出名的大家族银行做的文化产业，除了Music Library, 还有Taste Library等概念店。文化产业的繁盛后面，一定不会漏掉财阀经济的影子。
因为朋友跟首尔独立乐队相熟识，就跟着去听独立乐队的表演。场地丶人数和规模都十足地下，与Music Library形成鲜明对照。专门播放八、九十年代黑胶唱片却也吸引年轻人成群而来的餐吧，品尝Kpop以外平行的旧情调，有心有力，还有满满的温暖喜悦。还有弘大附近一晚五队不插电结他演出的音乐吧，观众不多，却难得有这样的专门空间让年轻乐手一试身手。
但他们自得其乐。跟乐队搞手详聊才知道，近期因为不少音乐节活动，乐队表演比较奚落。不过在K-Pop以外的独立音乐如何求存发展，对他们也是困境，就算比较大名的乐队和歌手也不能全职做音乐。
席间搞手提议，亚洲的独立音乐圈应多做交流，互动演出，比他们花重金挤进欧美音乐节要更容易，也更有意义。韩国政府对乐队外出演出的交通食宿补贴。创意产业是全球化议题，考验着所有地方的音乐人，韩国政府看得很清楚，因此除了K-Pop，独立乐队也受到资助走出去。
懒懒的下午茶后，去三星美术馆看当代艺术展，现代馆有意识展示当代艺术对未来的启示，条缕清晰简明，代表作件件都有份量，更着力韩国艺术家在不同时代与艺术潮流的对接或呼应。而美术馆建筑本身，从楼梯丶公共空间到角落庭园，都见匠心。带着小朋友的家庭有福了，享受着如此周全细致的美育体验。
终于去了东大门，却并没有购物。购物全球化，让商品平庸廉价之外，并没有太多审美的刺激。倒是查漏补缺，看了名建筑师的文化中心，也见到了久仰的清溪川。这是当年读公共空间治理文章时印象深刻的案例，这一形象工程也打通李明博从市长到总统之路。但市民买帐的并不多。
在水清风爽绿枝两岸的清溪川散步，听韩国友人说起的故事，反而是他们最敬爱的前总统卢武铉如何在专制年代从草根奋起、却在民主时代最终走向自杀之路，如今却依然得到人民的纪念。
对，没错，就是那个电影《维权大状》里无权无势、从中产蜕变为维权律师、此后凭一己之力空拳上位、却坚持己见、腹背受敌的总统卢武铉。
清溪川再美再浪漫，始终抵不过人民求变改之心的历史川流。
▲图：韩国电影《维权大状》，又名《辩护人》剧照
在首尔第三日是佛诞，韩国跟香港一样放假一天。饭后路过一家门前有草坪的咖啡馆，停下不肯走，咖啡已喝过，要杯橙汁，打开木心的文学回忆录，看书一小时。人是需要独处的一小时的，有人在半夜，有人以宗教，对我，在这佛诞假日，旅行途中，读无用的书，建造那虚无的形而上的小世界，是我的孤独国，生命树。一小时就够。
木心说，政治是动物性的，艺术是植物性的。这趟短途出行我带的两本书，一本是他弟子帮他整理的述而不作的《文学回忆录》，一本是陆恭蕙的《地下阵线》。刚巧动物性加植物性，可以约等于人性了。也明白木心为何取这笔名。他说：“你可以残害植物，但你无法反对植物。巴尔扎克和托尔斯泰，像两棵参天大树，你站在树下，大声叫我反对你，有什麽用？”艺术高于政治和宗教，但艺术家从不在意（但在木心看来是不够自信的表现，只有贝多芬和尼采说了出来），他们只是盘根错节，争相斗艳。
首尔之行的最后一夜，朋友引荐去一家餐厅酒吧。这是在类似中环soho地段的独幢三层小楼，集纳泰国菜、西餐厅和可以表演的地下酒吧。主人友善好客，说起来，租金年年涨，生意压力日增，后来商户联合，要求通过限制租金涨价，经过三、四年的抗争，新法例终于出台，今年起实行。从此以后，租户签订租约后，业主租金涨幅每年不能超过10%。所以，如今他可以松一口气，继续经营自己的小生意，放心在这小楼招朋引友，营生过活。和他们聊起香港，他们都知道那里有最糟糕的房地产状况。不禁唏嘘。
和首尔人喝酒真开心，像和小孩子戏水。首尔之行，就在欢笑和酒杯碰撞中结束，笑得灿烂的酒吧老板，彬彬有礼的在门口送我们离开。
（本文原标题：《首尔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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