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言一:是谁在听“Linkin Park”的音乐

2017-07-22 言一 大家


| 言一


“人到中年该听什么好?”

“人到中年不是都在听LP么?”

“你是说Linkin Park?中年大叔才不听呢…噢,他们的主唱今早自杀了。”

“我说的是黑胶啦,LP,尤其是古典黑胶。”

“….”

以上对话纯属杜撰,不过林肯公园的主唱Chester Bennington(查斯特·贝宁顿)于7月20日在其加州住所自杀却是事实。消息一出,目之所及的文章又无非是双手合十天堂走好那一套,外加花式搞笑段子。真正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据说Chester无人“入殓”。

论及摇滚界的江湖地位,Chester显然是比不了Nirvana(涅磐乐队)的柯本,虽有文章考证说Chester当年也深受柯本影响,玩过post-grunge。但柯本之于摇滚青年,就如海子之于文学青年,同梵高之于艺术青年,早已象征化;有时候跟拜关公财神,也没多大区别。显然,以音乐水准而言,Chester/林肯公园并非不值得入殓,而无人入殓的状况倒是让我不禁好奇:当年听林肯公园的人都去哪儿了?

林肯公园作为一支地下乐队正式浮上水面是在2000年,debut专辑《Hybrid Theory》的发行让他们大杀四方,格莱美-MTV-Billboard各大音乐奖拿奖到手软不说,关键是那一年的唱片实实在在卖出了480万张。放到现在,当红的偶像艺人或许能在微博一呼百应地完成480万点击或下载,但是应该没有任何一个音乐人能让自己的数字专辑在发行的一年内达到480万下载。所以,那不仅仅是一个大家都还用CD Walkman听音乐的时代。


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时代呢?林肯公园的崛起被认为刮起了一股所谓 “新金属”(Nu Metal)的风潮。什么是新金属呢?简单讲,就是在原本的金属乐风格中缩减或剔除了吉他solo和riff的部分,然后在金属的旋律中加入更多样化的元素——譬如,我们在林肯公园的音乐中听到的:擦碟(scratching)、说唱(rap)、采样(sampling),以及大量电音用作为节拍和背景。这样对应到听觉层面的直接效果就是,可听度的大大提升。可听度的说法主要是相对于传统金属摇滚乐而言: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金属摇滚乐大致=吉他贝斯的激流勇进+主唱的声嘶力竭,如果没有一点点“信仰”的话,大概是无法一直repeat-repeat的。如果实在无法脑补这种模式化的单调单一的话,不妨搜索汪峰和许巍的歌曲。

只是对我来说,rap在当时的加入却是有些标志性的。它意味着一种更加直白的表达甚至控诉,也更能激发和操控听者的情绪。于是,我们其实听到,在林肯公园之前的90年代,Korn(柯恩乐队)、Limp Bizkit(软饼干)等乐队的音乐里就已经有非常多的rap元素了。换句话说,林肯公园并不是新金属这种音乐风格的源头,而只是新金属的搬运工。


柯恩乐队


一方面,我们看到林肯公园常被比如喜欢Korn的乐迷指责将旋律写得过于讨好,过于甜腻,是对金属精神的亵渎或是糟践。另一方面,我们却不得不承认,林肯公园的大杀四方确有提升了大众耳朵对于金属乐和电子乐元素的接受程度:我个人很是怀疑,如果没有林肯公园的曲风铺垫,还会不会有2003年Evanescence(伊凡塞斯)的哥特风《Fallen》与Gorillaz(街头霸王)作为虚拟乐队的同名大碟双双跃出水面,还会不会有老牌朋克Green Day(绿日乐队)那首 “国庆之前叫醒我”的风靡全国。同理,如果没有Coldplay(酷玩乐队)在2000年的那张《Parachutes》,可能也就未必有2004年Keane(基恩乐队)的《Hopes and Fears》。

2000年,作为乐迷,我们收获了Linkin Park和Coldplay,2003年有了Evanescence和Gorillaz,彼时Bloc Party(街区排队乐队)和Arcade Fire(拱廊之火)已开始发行ep;再过一年到2004年,Arctic Monkeys(北极猴子乐队)已经出现在耳际,Snow Patrol(雪地巡逻乐队)在四年后终以一张《Final Straw》迎风而上……这个名单,我可以写很长,而在这里我无非是想要呈现一种音乐/唱片业与时代之间的互动,再顺便感叹下能以同步聆听的方式度过那十年是多么地幸运。

可是,Linkin Park是一支伟大的乐队么?Coldplay呢?回答这样的问题需要异常的谨慎,因为一不小心就会陷入由鄙视链绕就的漩涡当中。面对这样的问题,一定有人会毫不犹豫地宣告:Linkin Park在他看来是史上最伟大的乐队。然后后面一定会有人追问,请问你把Nirvana放在哪里?Bad Seeds(坏种子乐队)呢?Korn呢?一定还有人问,巴赫和贝多芬要情何以堪?


坏种子乐队


如果我们换一种问法:音乐是可比的么?我相信很多人会倾向于说不。可是,在这个“请问用森海的mx500听Linkin Park是一种怎样的体验?”无比泛滥的时代,大家在意的,或是想要凸显的恰恰是自己听到了什么,是自己的听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被听的直接对象也就变得重要;而在听觉看上去的毫无门槛上,乐评人早就死无全尸,无人入殓!于是,吴亦凡的freestyle可以高贵冷艳,无以伦比;周笔畅的《用尽我的一切奔向你》可以将人瞬间点燃,泪流满面;赵雷淡淡一句 “成都,带不走的,只有你”就能让小酒馆突然变成了堪比宽窄巷的著名景点(而我就想趁机问一句:就算让你带走,你有地儿搁么?)。

即便,从纯粹个人感受和体验的立场出发,音乐本身或许不可比;但音乐是否伟大却是关乎于我们如何定义伟大。阿甘本曾如此定义同时代的人:

所谓同时代人,

就是能够紧紧凝视自己时代的人,

以便感知时代的黑暗而不是光芒。

对于那些经历过同时代性的人来说,

所有的时代都是黯淡的。

同时代人就是感知时代之黑暗的人,

是那些双眸被源自他生活时代的黑暗光束所吸引的人。

在当下的黑暗中去感知这种力图抵达、而我们却无法抵达的光,

就是同时代的含义。


对我来说,伟大的音乐一定出自 “同时代的人”;因为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并没有能力去凝视和感知。所以,哪怕我非常能理解那些靠林肯公园的歌度过高中生涯的人在听到Chester死讯时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可是,站在音乐史,站在时代的维度,我必须说Linkin Park和Coldplay都还不足以称为伟大;但Joy division(欢乐分裂)可以,Dead can Dance(死能舞乐队)也是。


欢乐分裂乐队


那些在高中阶段听Linkin Park的人,现在差不多也30了。不知道有没有找到 “Somewhere I belong”, 还闻不闻得到 “Teen spirit”;是不是因为发现在这个喧嚣的时代,“Nobody is listening”,于是就选择保持 “Numb”? 如果真的到了最后(“In the end”),发现一切都不重要,怎样都无济于事了;又或者看什么,听什么都不重要了。那么,也就不用再问:人到“中年该听什么好”了?自己去死一死最好!

原标题:《人到中年听什么好?》

题图为林肯公园乐队


【作者简介】

言一 |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独立撰稿人。



【精华推荐】

告别Linkin Park,也是作别我们伤痕累累的青春

御宅族对宫崎骏的理解比学者更有意思


 ·END· 


大家 ∣ 思想流经之地
 微信ID:ipress 

洞见 · 价值 · 美感


※本微信号内容均为腾讯《大家》独家稿件,未经授权转载将追究法律责任,版权合作请联系ipress@foxmail.com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