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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庆祥:石黑一雄获诺贝尔文学奖,诺奖已经光环不再了吗

2017-10-05 杨庆祥 大家


诺奖——首先声明,特指文学奖——如今对世界最直接的贡献大概一是博彩业,虽然比起那些大彩票,诺奖的奖金池有点寒碜,但至少在人文艺术进军投机领域是一枝独秀;另外一点贡献大概就是增进网站流量,对于各大门户(不仅仅是中国)奄奄一息的文化频道来说,如果没有什么突发事件,大概也就是这一次流量走高了。一年之计在于诺奖。



不过今年有点不厚道,10月5号就宣布了,我的很多媒体朋友不得不中断长假,提前回岗等候消息。大概是看在有诺奖的份上,没文化的门户掌门人们也不好意思将文化频道一刀切除,反正还有诺奖报道呢,这就好比娱乐节目要是实在没什么可以吐槽的,还有一年一次的央视春晚嘛,嗯,说起来,诺奖现在的存在和春晚还真有点像,都是有历史的传统节目,也都能让一些半死不活的面孔红那么几天,更能满足吃瓜群众的指点江山然后蒙头大睡的生物钟习惯。


这也不全部是玩笑话,不知道从那一年开始,诺贝尔文学奖就变成这么一个尴尬的存在,是从2008年的勒克莱齐奥,这哥们现在几乎变成中国作家了;还是2014年的莫迪亚诺,估计即使到今天,也就不多的资深文青读过这位作家的作品;还是2015年的阿列克谢耶维奇,这位阿奶奶,获了诺奖后被中国媒体扣了一顶“非虚构”的帽子,始终有点边缘化的感觉。当然对中国人来说是2013年莫言的获奖,当时的反应二元分化,一是举国欢庆,我们终于获诺奖了!第二是大跌眼镜,隔壁老莫也获诺奖了。毋庸置疑,自此之后,诺奖在国人心目中的神圣性有点打折了。


说起来这倒是折射出了一个本质性的问题。相对于诺奖的其它奖项,文学奖和和平奖是最容易引起争议的。物理化学医学虽然也有争议,但作为一个行业的标准,它还始终维持在一个顶级的高度。和平奖因为直接与政治挂钩,倒也不用管它。最吊诡的是文学奖,它标榜的是一个普世的通约的标准,但其载体和内容如语言、审美、思想等等又是最独特最难规约属于人类意识形态最复杂的层面。因此,确实不是瑞典文学院的那几个老评委不努力,而是这个东西确实没有量化标准啊,你说村上春树是被低估的伟大作家,我说他不过是一个通俗的畅销书作者而已,那好,陪跑!你说米兰昆德拉既有抵抗又有智慧,还是文体家,我说他为了抵抗而抵抗,媚俗,那好,陪跑!鲍勃迪伦是个流行歌手,对,是个歌手没错,但他丰富啊,他的歌词是一代人的证词啊,谁说歌词就不是诗歌,谁说歌手就不是作家,那好,给他了!


更深入一点来看,文学奖作为观念争锋的飞地,其实也一直有它隐秘的叙事规则。在这一点上,仅仅用新批评意义上的“纯粹的文学”并不能解释它。在我看来,诺奖文学奖之所以在过去的那些岁月获得了超出其预设的尊重,正是因为其暗合了这些隐秘的规则。这些规则包括且不限于以下几点:


第一,命运感。比如帕斯捷尔纳克,在一个不自由的语境中自由书写,获奖但无法领奖,而且被迫发表声明反对这个奖项。


第二,戏剧性。比如萨特,以一个反西方的左派作家身份获奖,同时主动拒绝体制对其的褒奖;


第三,神秘性。这一点对于非西方的世界尤其重要,作为一种仪式化的存在,他生产了一种“文化可以解释一切”的文化幻觉。比如马尔克斯,他的《百年孤独》就被编织进了这样一个幻觉里。

 

没有命运感,没有戏剧性,连神秘性都被博彩的投机给破坏了,也难怪文学奖如今光晕不在。所以不是作家作品越来越不伟大了,而是我们的时代越来越无趣乏味了。但是既然奖金还有,写作的人也不见减少,那就硬着头皮继续评,好与不好,都是这一盘菜,爱吃不吃。

 

比如今年刚刚公布的石黑一雄,估计很多人看了以后真的是眼前一黑



至少在中国的阅读语境中,他比村上春树、阿特伍德要陌生得多,即使和本来就很陌生的高银、提安哥相比,也属于少数派。我在多年前读过他的《长日留痕》,对其绵密的叙述方式有深刻的印象,但同时也对其过于碎屑而心生不满。估计大部分的读者对这位作家都很陌生,但没有关系,马上就会有很多解读出来帮我们阅读他。


我自己的理解是,这一次瑞典的老评委们估计有点政治正确的企图在里面,毕竟,在移民成为西方的政治梦魇的历史时刻,石黑一雄这样一位移民作家以通用语的“国际写作”值得表彰。

 

最后再补充一点,在我看来,英语世界至少有两位作家更值得获奖,伊格尔顿和布鲁姆,汉语写作至少有三位作家有此资格,至于理由嘛,且听下回分解。


(编辑注:猜不中今年诺奖得主的读者,可以猜一下杨庆祥先生在这里提到的三位汉语写作者是谁,全部猜中者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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