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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没有创作瓶颈的吗

平锋 狮子坐 2024-01-09

是的,东北又火了。


2024年的第一个互联网热梗地,又是哈尔滨。本地网友对着“尔滨”深情呼唤,“皇额娘,这般哄孩子的歌谣,您从未对我唱过”,直接逗乐了全场网友。


哈尔滨冰雪大世界 图片来源:新华社


这种段子信手拈来的能力,对东北人来说,好像是一种“基操勿6”。这么几年来,我已经有点数不清东北到底在咱互联网上红了多少次,什么东北全是笨东西,东北想吃啥就像啥,东北口音一出场,各种段子满天飞。


为啥什么事到了东北都成了段子?东北人的幽默创作没有瓶颈期的吗?


1


1999年春晚舞台上,崔永元请赵本山饰演的农民黑土谈谈“昨天、今天、明天”。


这是知识分子拿腔拿调的说法,所谓“昨天、今天、明天”,其实是“回忆过去、评说现在、展望未来”的文艺表述。但“黑土”不懂文化人这套,他认真地回答:昨天,在家准备一宿;今天,上这儿来了;明天,回去。谢谢!


台下观众哈哈大笑。当反应过来崔永元的真正意义,赵本山借着人物讥讽道:你这问得有点毛病。


这一句台词,揭示了东北文化解构性的一面,恰恰也是东北幽默的精神内核之一。朴素、接地气,甚至带着浓浓“土味”,带有对精英文化的结构意味。


这似乎是东北人民的看家本领,无论多高大上的话题,总能被俏皮的东北话瞬间拉回最接地气的层面,由此诞生的无数笑料和包袱,总能把人逗笑。


图片来源新华社


再先锋的潮流在东北人面前都坚持不了三回合。来自齐齐哈尔的摇滚乐手梁龙穿上东北大花袄,化上浓艳的妆容,挥动着粉绿的扇子。一句“大哥你玩摇滚玩它有啥用啊”,以最东北的方式解构了最解构的摇滚文化。


什么先锋,什么反叛,都抵不过东北人一句实实在在的劝。


就好像这波东北热里,澡堂里密密麻麻的旅行箱,消解了流行了一年的city walk的文艺腔。东北文化似乎有一种笃定的慢一拍,和所谓的“时代性”产生一点小小的脱节。


也许正是这种脱节,让东北对现代人的“内耗”或曰“焦虑”,有一种独特的治愈方式。


比如热爱东北的年轻人反复刷电视剧《马大帅》,甚至有段子称,人类迄今为止,只有两部文艺作品说透了人对自身局限性的焦虑以及对这种焦虑的突破。一部是《浮士德》,另一部是《马大帅》 。


马大帅是东北的普通农民,进入城市后与周围格格不入,闹出了许多笑话。而剧中被称为辽北第一狠人的范德彪,也在追赶时代的过程中屡屡碰壁,激荡出无数笑声。


夜深人静,这部剧成为一些年轻人应对无常世界的手段。帮助他们消解掉了生活中的苦涩与哀愁,成为新的精神解药。


图片源自网络


今天东北再次走红文旅圈,东北网友也随即创造了大量自嘲的段子,“小土豆”的梗响遍全国。其自带的解构一切的气质,再次圈粉无数,这似乎是其他网红景点很难见到的。


2


东北这份解构的天才,导向的并不是后现代性的虚无。恰恰相反,东北喜剧的幽默感,深深扎根在土地底色之上。


你很难在其他任何一个地域文化区里找到如东北人一样对乡村、土地的深刻迷恋。


图片源自网络


这片广袤的黑土地所带来的不只是丰饶的物产,还有一种地母情怀。东北作家迟子建写,“家门以外的自留地我们称为大地了”“我生活的领地温差很大,腊月夜晚多极寒,盛夏正午也会酷热,冷暖不定,恰如悲欣交集的人生。”


这份对土地的情怀可追溯到闯关东时期。最早的游民背井离乡,在地广人稀的丰饶土地上靠双手建立起自己的生活。土地是哺育人的根基,又不同于南方小门小户、精耕细作的劳作习惯。凭着丰饶的地产和漫长的农闲季节,人与土地间享有一种更松弛、更豪迈的关系。


图片源自网络


冰天雪地之间,人与人的联结与交往,又成了生存之必然。

因此,“乡土”成为东北民间的基本背景,人与人、人与土地的关系书写,那份热闹、粗糙、淳朴,带着天然的生命力,大喇喇扎过去,成为东三省共享的集体意识。


从时间上看,东北喜剧借由大众传媒流行,正是在中国传统的计划经济体制变革,城市化飞速发展的八九十年代间。


图片来源:新华社


城市是现代化的阳面,而乡村则成为前现代的落伍者。转型时期赋予了乡土叙事天然的喜剧内核——当快速推进的城市化进程和市场经济秩序,遇到以差序格局、宗族社会和面子逻辑为运行规则的乡土社会,两者之间的碰撞和不适应本身就足够有趣。


如今的东北喜剧,依然师承旧时,常常带着对乡村的怀想,只是如新瓶装旧酒,喊麦接力二人转,社会摇师承“的士高”,过去的乡土情思有了“土味文化”这个更接地气的名字。而东北农村依然借着“魔幻现实主义”的名号,成为各个热门短视频的发生场所,就连晾晒个百斤大白菜,都惊掉一众南方人下巴。


东北的大地上,奇观永远存在。


3


有人说,喜剧的内核是悲剧。东北,恰恰是一块深刻领略过“失去”的土地。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东北是骄傲的“共和国长子”“东北老大哥”。甚至,在百年前,哈尔滨也有过“东方小巴黎”的名号。


那是属于东北的“阳光灿烂的日子”。


但当旧体制远去,新世界尚在艰难建立中,新旧体制之间的矛盾,构成了东北喜剧不可或缺的一种悲剧性张力。


图片来源:新华社


近几年,无论是被称为东北文艺复兴的《平原上的摩西》《冬泳》《生吞》等文学作品,还是此前的《钢的琴》《耳朵大有福》《铁西区》等影视作品,都记录下了转型时代中小人物的创伤与苦涩。


工厂体制和集体主义的式微、后工业时代的转型困境,成为这种苦涩的背景板,而应对苦涩的方式,恰恰是面对生活的自嘲与幽默。不管怎么样,总还能笑一笑吧?


也许这才是东北的创作没有瓶颈期的真谛。这片黑土地上,现实的冷硬和粗糙,被东北人熟练地用解构技巧巧妙掩盖,甚至重构为一种热情而松弛的姿态,“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图片源自网络 


这也是一种小人物的英雄主义,在看穿生活的真相后,依然能邀请所有人和你一起大笑。


在一个有笑声的地方,永远是有希望的。


这些年,已经有不少从东北走出的人重返家乡,曾一度萧条的小城鹤岗,也迎来了新的数字游民。年轻人在,吸引力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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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滨的这波出圈,同样是一层印证。“豪爽热情掏空家底“的宣传攻势之下,大批游客涌入哈尔滨,体验元旦三天假期,哈尔滨市累计接待游客超300万人次,实现旅游总收入近60亿元,游客接待量与旅游总收入达到历史峰值。


失落的东北,正在重新找回荣耀。



责任编辑 | 尤莼洁

编辑 | 顾  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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