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在网上受人喜爱，你愿意付出多少代价？

在社交软件上与陌生人聊天，总是令人疑心重重：

TA的头像与本人相符吗？TA的个人资料是真实的吗？TA是真心想交朋友还是只想聊骚？

B站的一位UP主就分享了他五年的社交软件使用经历，而他想告诉大家，社交软件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糟糕 —— 因为他真的在上面找到了对象。

B站UP主“Blake立刻出门”《社交软件5年使用经历，我找到了真心的另一半！》视频截图。

他觉得，内向的人，就算在路上遇到喜欢的人，99.9%都不敢上前搭讪。而社交软件能帮助大家用一种更容易的方式认识对方。

固然，你可能会遇到不少只想约炮和聊骚的人，但不要因此退缩。这位UP主的经验是，他把社交软件默认是一个可以找到真心的地方，你用什么态度玩社交软件，就能获得什么样的结果。

“我觉得社交软件用得久都会很失望，你必须要成为那个打破失望的人才有可能用下去。”

在社交网络上寻找真情，到底是不是一种虚妄的幻想？

一部美国真人秀就做了一个社交实验：把8名玩家拉一个聊天群，他们用尽真情或假意，只为获得对方的好感，成为那个“最受欢迎的人”，赢下十万美元奖金。

正如节目所提出的：为了在社交网络上受欢迎，你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人人带着面具上网

“宝贝儿，今天早上感觉如何？我一直在想你，希望你一切都好。”

这条信息来自Adam，一位来自洛杉矶西海岸的阳光大男孩，从头像和资料相册看来，他有着一身雕刻般的肌肉，因长期冲浪而晒成有光泽的古铜色。

收信人是Rebecca，在个人简介里，她是个有着一头漂亮鬈发的非裔美人儿。

嗅出了文字间的撩妹气息，Rebecca也略带暧昧地回应道：“我有点不开心……但很高兴你在为我着想。”

Adam和Rebecca的头像。

只看对话框的话，似乎是俊男美女天生一对，但现实却有“亿点点”出入：

顶着Adam头像的人，实际上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微胖书呆子，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为自己高超的撩妹手艺而洋洋得意；

而Rebecca则是一个结实高壮的黑汉子，一边假惺惺地跟Adam调情，一边却大力吐槽对方油腻腻的花言巧语。

这充满讽刺和反差的一幕，就出现在这部真人秀中。

先介绍一下游戏规则。

8名原始玩家入住同一座大楼的不同公寓，他们彼此不能见面，只能通过一个声控平台（类似微信）进行交流，玩家们可以自由地私聊或发起群聊。

事实上，声控平台并不完全是智能的，背后有工作人员把玩家的话转录成文字，再发送过去。

每天，玩家可以更新自己的动态（类似发朋友圈），传达自己的心情和感受。

有时节目组也会布置限时任务，例如画画或做蛋糕，玩家们把作品发在动态里，获赞最多的人会得到奖励。

每隔两天，玩家们会根据彼此的表现进行排名，排名最前的两人成为小圈子里的influencer，可以决定将谁逐出游戏，而被淘汰的玩家会有新玩家进行替补。

两名influencer会互相讨论将谁淘汰。

社交网络上，经营虚假角色的人被称为“鲶鱼”（catfish）。

据说往一箱鳕鱼里放进一条鲶鱼，受威胁的鳕鱼就会不停游动，从而在长期运输中保持活力。

而游戏中，同样因为混进了几条“鲶鱼”变得趣味性十足。

“鲶鱼”玩家会使用完全虚假的头像和人设，一切都为了“受欢迎”而服务。

例如，两位胖女孩玩家，无一例外都选择扮演身材苗条的美女，正如一名玩家所质问的，“如果我的资料里长这副样子，你还会找我聊天吗？”

玩家Karyn和她造的人设Mercedeze。

为了不露馅，“鲶鱼”们上传的每张照片，所说的每个字，甚至说话的语气，都必须经过精密的考量和计算，以符合他们所扮演的人设。

一旦有所松懈，便分分钟暴露身份，输掉比赛。

众多“鲶鱼”中，Rebecca算得上是游戏里最优秀的那条。

Rebecca背后的玩家是Seaburn，他使用现实中女朋友的照片作为头像，走的人设是害羞腼腆的邻家女孩。

来节目前，他做过大量研究，号称“知道成为完美女人的所有秘诀”。

即便如此，Seaburn依然遭遇了许多尴尬时刻。

在一次girl’s talk里，女性玩家们都在吐槽自己的痛经有多严重。毫无心理准备的Seaburn一下子慌了阵脚，为了不惹人起疑，他必须参与到对话中，但他对月经了解甚少。

于是Seaburn在群里急忙说道，“我来月经时左侧疼得要命。”

其他女玩家一头雾水：只有左侧痛？好吧，这倒是头一次听说。

尽管类似的危机不少，但Seaburn都幸运地蒙混过关，没有引起太多怀疑，成为唯一一条进入决赛圈的“鲶鱼”。

节目最后一集，揭晓时刻到了，进入决赛圈的5名玩家终于见了面。

当知道那个美丽聪明的Rebecca其实是个黑人大哥时，其他玩家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一直把Rebecca当成知心大姐姐的Shubham，看到Seaburn时心都要碎了。

社交压力下的友善与竞争

根据游戏规则，每个玩家的排名高低，完全取决于其他玩家对你的好感度。于是，几乎所有玩家都遵循着同一套策略与战术：尽可能地友善。

在小团体内，他们表现出最大程度的亲切，对话里全是体贴、关心与奉承。

玩家们还以惊人的速度打开心扉，向对方分享自己最私人的秘密。

例如，美女玩家Miranda刚进游戏没两天，跟Joey聊到家人时，就全盘托出自己的家庭状况 —— 她与兄弟们在不停更换的寄养家庭中长大。

Miranda哭着向Joey敞开心扉。

甚至，还有“鲶鱼”玩家在Love&Peace的氛围中放下戒备，坦承自己。

玩家Sean本是一条“鲶鱼”，她扮演的是一名身材火辣性感的社交媒体经理。

可是在游戏中途，她厌倦了欺骗，于是决定公布自己的真实模样：一个大码的胖女孩。

面对Sean的坦白，大家先是吃了一惊，然后纷纷送来鼓励和赞美：“你非常勇敢”、“你是个美丽的天使”、“你的照片看起来可爱极了”……

玩家Joey也安慰她说，“我跟你之间的情感联系是和你产生的，而不是照片中那个人。”

然而，没过两天，Joey被选为influencer，然后他就把Sean给淘汰了。

整个节目从头到尾，似乎都笼罩在一个虚幻的粉红泡泡里。

每个人嘴里都在谈论爱、尊重和真诚，却没有人愿意承认，展现爱意的目的有一部分是为了淘汰别人，赢下比赛。

即便是那些在镜头前坚称只做自己的非“鲶鱼”玩家，多多少少都撒过谎。

例如Sammie，虽然她有对象，但仍在“情感状态”一栏填了“单身”。

因为她明白，“单身”意味着“可撩”，要是填“有伴”（taken），那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当然，这只是一个游戏，为了获得他人的好感而撒点小谎，说一些场面话无可厚非，但要是都用爱与忠诚的糖纸来包装，还坚称自己最真实，就别怪观众大翻白眼了。

唯一说出大实话的，恐怕只有替补玩家Bill：才认识几天时间就说I love you？我才不信。

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所有玩家都是“鲶鱼”。

有些人扮演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有些人则扮演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更美好版本的自己。

Bill是为数不多说实话的玩家，他只在游戏里待了两轮，很快就被淘汰了。

我们到底喜欢怎样的朋友

回到最初的问题，为了在社交网络上受欢迎，你愿意付出多少代价？

社交网络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你越想受欢迎，你就越容易被这种欲望攫住，为自己戴上虚伪的面具，不知不觉就牺牲掉许多珍贵的东西。

这令人想起英剧《黑镜》第三季中的一集《急转直下》。在以社交打分决定一切的虚拟社会中，4.2分的女主角Lacie为了成为4.5分以上的精英阶层，无下限地讨好别人。

她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对咖啡店服务员、路上遇到的熟人都保持最大程度的礼貌。甚至热脸贴冷屁股，去谄媚那个高达4.8分，却曾睡了自己男友的儿时闺蜜。

尽管不喜欢这一套分数游戏，但她明白，她就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只有遵循这个世界的运行法则，她才有机会成为人上人。

对Lacie来说，在社交圈子里受欢迎的代价就是，她失去了表达真实自我的机会。

某种程度上，这部真人秀也是一个以打分排名为主导的虚拟社会，玩家们为了生存下去，同样需要自我表演，讨好他人。

原本以为，最终赢得奖金的玩家，将会是一个最精于策略与算计的人。

然而有趣的是，最后赢得10万美元奖金的，却是几乎零表演零策略的Joey。

Joey今年26岁，是出生于纽约的意裔美国人，把罗伯特·德尼罗看作人生偶像。成年后，他搬到好莱坞追逐演艺梦想，业余做酒保维持生计。

在他的社交网页上，派对、酒精、妹子、健身就是全部。

Joey真实社交媒体上的照片。

除了喜欢炫耀肌肉之外，他有一次还把老二的照片（dick pic）传到网上。

“人们都喜欢看那种照片，我忍不住。”Joey毫无羞耻地宣称。

从社交网络的第一印象来看，Joey似乎是那种典型的自恋无脑直男，爱把“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dicks over chicks）挂在嘴边。

可随着节目推进，人们却发现Joey其实没那么令人讨厌。

在误会了职业篮球运动员Antonio是“鲶鱼”之后，他感到非常愧疚，还用字母冰箱贴拼出“SORRY”的字样。

以及，和玩家Shubham、Sammie结盟后，Joey承诺会对他们忠诚。直到节目结束，Joey都没有从背后捅过他们刀子。

他还和Shubham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后者在决赛时甚至声称愿意为了Joey放弃比赛。

Joey和Shubham在节目结束后经常联系见面。

节目之外，现实生活中的Joey依旧保持了他那略带傻气的真诚。

真人秀刚播出时，他每天都会花12小时在社交平台上回复向他倾诉烦恼的网友，乐此不疲，一天下来，手指都敲痛了。

心思单纯、对人友善、直率真诚……Joey身上的闪光点让不少观众都大呼“真香”。

有记者曾问这部真人秀的制作人，为什么赢到最后的会是Joey。

他回答道，大概因为Joey是一个出色的沟通者。

Joey之所以能赢得其他玩家的好感与尊重，得益于他有一颗金子般的心，无时无刻的体贴与真诚，足以让人对他改观。

第十集，节目组问，最有可能与你保持友谊的人是谁，4名玩家中有3人都选了Joey。

在社交网络上，人们喜欢仅凭头像与照片就对一个陌生人轻率地进行分类与评价，而这只会加深刻板印象，制造傲慢与误会。

《黑镜》编剧Charlie Brooker曾说，幸好他不是生于社交网络时代。

“社交网络无日无夜的评头品足、评断，那份压力……我完全不敢想像那对今时今日的年轻人来说是怎样的体验。”

“鲶鱼”玩家们的逻辑也是，既然我要变得受欢迎，那我就扮演一个最符合大众审美的人：长得美，身材好，性格也好。

而Joey的胜出证明了，事实恰好相反。

Joey从不为“获得他人喜爱”而放弃表达真实的自己 —— 即便那个真实的自己有点肤浅和傻气。

事实上，人们并不喜欢完美无缺的人，他们喜欢真诚、有瑕疵的人，这样的人交流起来没有负担，更容易成为朋友。

其实，在社交网络上做真实的自己，需要的不是莫大的勇气，而是观念的转变 —— 你无需扮演一个更美好的自己，而是做回那个不完美的自己，保持个性，也能获得他人的肯定与欣赏。

而如何从社交网络的评价怪圈中解脱出来，找到表达自己的独特方式，恐怕是今时今日年轻人必修的课题。

[1]《圆环》，Netflix

[2] 'The Circle': TV’s Trashiest Reality Show We Can’t Stop Watching，GQ

[3] The Circle's Joey Sasso on Reality TV, Boxing, and His True Passion，GQ

[4] Netflix’s ‘The Circle’ Creator Explains How the Show Works，Vulture

[5] The Winner of ‘The Circle’ Opens Up About Life IRL，WIRED

[6]《黑镜》编剧：科技不坏 但会被人滥用，BBC News 中文

作者 | Greye

编辑 | 毛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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