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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吟丨杂章

2015-09-18 骊音 中国旅游文学

我又梦见我的父亲了,从家门口的路上匆忙走出,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与往次不同的是他似乎更年轻了,略卷的发刚打理过,闪着黑亮的光泽, 鬓角理到耳上,很干净。黑灰色的汗衫熨得笔直,一丝皱褶也没有,胸前还有一片黑色胶印字母。他右手上精致的小提包还有一块衣角露在外面,匆匆的,不像出远门的样子。


“你要去哪里!”


显然,他没注意到对面的我,冷不丁地一吓,他愣了。


我的梦突然醒了,无法继续。


月色从侧面小窗清泠泠地洒进来,委婉地铺过电脑桌,斜靠在椅背,床前地板上落了一地碎银,夜深了,皆是秋凉的味道。


起身,窗很小,窗外的天空很小。被钢筋水泥建筑挤的很高很高的夜空出奇地蓝。没有星,一轮弦月如勾,幽幽的。


时间仿佛静止。我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认真看过月亮,或是日出日落了。窗前这逼仄的天空不属于我,或是,我早已遗忘了它。而父亲的阳台是可以看见一整片天空的,铺一席躺上,就不会错过星云流转,月盈月缺,向东是朝霞,向西是落乌。


借着月光,我从桌柜里找出慈云山檀香。红棕色的硬盒,闪着细细金沙,让人无端地想起冷金笺的豪华来,但又不同于冷金笺的张扬。盒盖上金色的山与细细的云线缥缈其间,印章式的Logo把个慈云山衬得古意盎然又不失现代气息。


打开外壳,黑色的丝绒上嵌着同装扮的一盒线香与一木管香,胡芦香插静候其边,仿佛是正等待使唤的小丫环。打开小盒,又有两片闪着金沙的纸盖着,掀开纸,线香才像大家闺秀般千呼万唤始出来。


精致的东西总让人不舍使用,但终究是香罢,终究是让人怡心的东西。好比这世上的人,再不舍,终究还是要走的。


我把香插在小木鱼上,一点点小红光。薄薄的烟气袅袅向上,曲曲折折,间或舞动着奇异的身姿,动荡不定。如世事,总是爱飘摇。


淡淡的檀香味使人心宁,让我忆起慈溪那群可人儿的音容笑貌来,微微着快意。原来,欢乐是可以积存的。比如小时候的新衣服,过年时的一桌好菜,还有父亲满目赞赏的颔首。我一直记得父亲对我是很好很好的,而今搜寻记忆,却找不出一件事一个例去证明,他的好总是那么模糊着,含蓄着。


老是念着以前的事,以前的人,以前的趣,所有的。一转眼已是中年。中年了,从日出走向薄暮,一个故事即将定局,无多猜测的成份了。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该走的不该走的也都走了,当从缤纷慌乱的事理中抬起头时,已是曲儿接近尾声,所有的错失和来不及都是真的来不及了。中年了,不再有痴痴傻傻的福,不再有分分必争非理出个青红皂白的犀利,琐事多了,心就满了,却又淡了,渐渐地都淡了。


指尖的叹一声紧似一声,终只剩满地月光了。在这临秋的陋室,还有一支檀香陪伴着,也算是幸事。隐约的香气在空气中游移,是温润的,仿佛父亲的脸庞。


檀,置身于烟气,此时如入定老僧,一心一意默念着自己的经幡,我不知它从哪儿来,也无意问询它要哪里去。其实它一直在蓄劲,缓慢地生长是为了更完美地去展现。功课是做足了,它原本可以是雕件的一部分,或是腕间一颗永恒的珠子,或是另人动颜的一件乐器。“缕衣檀板无颜色,一曲当时动帝王”,它是黄金之木,帝王之木,它是高贵的,是坊间的神话。然世事多舛,一枝香成了它的宿命,它还是骄傲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这多像某些人,某些事啊。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只要是活着,终究是好的,好好地活着。


檀的红光终于熄灭,我仿佛听见香灰掉落的声音,一声,一声,如暮鼓,如晨钟。当一切归于沉寂,过眼的全是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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