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益条·故事3】他每年夏天钻进大兴安岭深山，只为陪老奶奶唠嗑
清华计算机系毕业
格子衫、戴眼镜
看上去一个典型的理工男
却热衷文学
有一个保护鄂伦春文化的梦想
有爱，一条就够！
“ 我告诉你吧，63年开始通火车，通到加格达奇。那家伙，一天一天，一宿一宿，一个月一个月，一年一年，运木材，都这么粗。” 73岁的格尔巴杰，伸出双手忙乱比划。
“ 我们老人心疼，乱搞呀，爆炸呀，修路呀，山上那些山啊、河啊、平甸子，全没了。”
鄂伦春老人口中的大兴安岭和课本上讲得不一样。
清华、格子衫、计算机系，
我是姜伟峰，身上有太多理工男的标签。
其实我无书不欢，喜欢在作者几十年的笔墨中寻找新的世界，
最喜欢的，比较老派，郭沫若的《凤凰涅槃》。
不太像一个95后对吧。我是97年出生的。
我确实喜欢琢磨一些老气横秋的事情。
2015年寒假，我看了一部纪录片，顾桃的《雨果的假期》，巍巍兴安岭和 “一把猎刀就能活下去”的游猎文化让我心生向往，不过也陷入了传统文化如何在现代文明中生存的迷思。
雨果是个有着鄂温克纯正血统的男孩，8岁起被送到无锡，只有假期才会回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兴安岭。站在驯鹿群中，环视鄂温克的传统文化，小雨果倍感尴尬；面对儿子对自己文化的冷漠，加之丈夫早逝，雨果的母亲选择酗酒度日。
雨果舅舅朗诵过一首诗，里面有：河，桦皮船，早晨的阳光
比起鄂温克族，与其同源的鄂伦春族文化，更是岌岌可危。1951建旗时，鄂伦春自治旗只有700多人，如今，登记在册的鄂伦春族人仅剩下八千多，可即便如此，拥有纯正血统的鄂伦春族人却还少于这个数字，比如住在鄂伦春自治旗的鄂伦春族人口不过两千多。当这八千多归零，他们的历史将被尘封，因为鄂伦春族没有文字，历史只能靠口耳相传。
游猎文化
萨满信仰
袍皮服饰
鄂伦春的文化，不能就这样被历史淹没。我想敲开鄂伦春老人的家门，从他们口中一窥鄂伦春灿烂的过去，倾听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碰撞的回响。这就是我的鄂伦春计划。
2015年4月我开始准备，组队，那个暑假，我出发了。借着学校组织暑期社会实践的机会，我找来计算机系、经管系和人文学院的13名同学，就这样义无反顾地走上了鄂伦春文化的调查之路。
打电话、发邮件，出发前，我们厚着脸皮找了许多专家学者，他们明知我们做不了什么，却还是愿意给出建议，帮我们联系采访对象，甚至赠与著作，他们说，我们打动了他们。
团队最小的只有16岁
从北京坐动车到哈尔滨，再坐过夜班车到阿里河镇（鄂伦春自治旗旗府），我们颠簸了近30个小时。不过，这和那些前往云南、新疆等边远地区调查，坐火车动辄50-70小时的同学相比，不算什么。
姜伟峰（右）和同学走在阿里河镇
由于前期联系扎实，鄂伦春民族研究会秘书长接待了我们，并为我们安排采访，我们总共采访了9位鄂伦春老人，85岁的林杰老奶奶是第5个采访对象。
“您还记得以前你们那个打猎的情况吗？”
“打猎……”
老人无意重复了这两个字，脸上忍不住浮出笑意。
“有时候叫 ‘走了，打猎’ 就走了，上山，骑马走了。”老太太汉语不是太流利。
“您参与打猎吗？还是就是男人出去？”
“男人打猎呗。什么肉，旱獭，狍子啥的，交换这些，我们就晒，在家里忙活。”
老人的口齿不算伶俐，回答断断续续的，但却笑得开心，好像又闻到了狍子肉干的味道。
狍皮帽曾经出现在两会上，这种鄂伦春传统皮艺正在消亡
“就是靠国家养活，喝酒喝酒，啥也不干。”
谈起鄂伦春青年的现状，老人不自在地左右张望，左手无力地不断轻拍膝盖。四目相对时，她会刻意回避，摇头撇嘴，声音慢慢下沉。
现在还有人会说鄂伦春语吗？
“就大的能说，小的一点不懂。都是汉族，呵呵。”
“平时在家不教他们一点鄂伦春语么？”
“家里教也不行，可不想学，不懂，不行，不会说话。就我们老人会说，别的干脆不知道。完蛋，我们没了，我们死了更完了。”
目前鄂伦春族人中不能熟练使用鄂伦春语的人数达95％，其中40岁以下群体中这个数据是98％。鄂伦春文化的消亡，似乎是历史的必然。在我们采访的九位老人中，有八位都接受了鄂伦春文化终将消亡的事实。
1954-1958，国家安排族民分批下山定居 ，“游”没有了。
随着大兴安岭的开发，这个神秘王国成为了蕴藏无数宝藏的地方，伐木工人投入祖国建设的洪流，偷猎者也开始觊觎这片动物天堂。1996年，随着大兴安岭生态环境的急剧恶化，鄂伦春自治旗全面禁猎，“猎”也没有了。
鄂伦春族的“游猎文化”失去了存在的基础。
对于即将消亡的文化，记录它的意义在哪里？
鄂伦春族是中国最后一个狩猎民族，和爱斯基摩人、因纽特人一样，他们是泛北极圈的原住民，是世界民族的一个样本，更是人类生产生活方式演变的一个样本，这是学术上的意义，但不是唯一的意义。
你知道鄂伦春人的第一死因是什么吗?
酗酒。
鄂伦春族是一个爱喝酒的民族，以前骑马，运动量大，现在无事可做，酒惹来的麻烦就大了。高血压、肝硬化、猝死，酗酒引发各种疾病给人丁原本稀薄的鄂伦春族蒙上了一层阴影。
酒自古以来总和愁挂在一起。
现代文明总在传输这样一种思想：你们的文化是落后的。
“你们要定居，要过上现代人的生活。”
鄂伦春年轻人放弃狩猎，追赶现代文明，并不成功，也很难成功，30年来，这里并没有任何改变，人们只能紧紧捂住口袋里的补贴，每个月650元。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说凉山彝族。在凉山地区，吸毒是第一死因，艾滋病的感染率甚至与非洲旗鼓相当，这让人震惊的数据背后，依旧是文化转型中的迷失。
我们想做的，并不是让他们还去过游猎的生活。
崇尚自然，强调与动物和谐相处，鄂伦春的民族基因里蕴藏着优秀文化，这种文化是有价值的，有意义的，是值得尊重的，我想让鄂伦春青年也知道这一点。
即使文化消亡已成定局，但我们还是可以保留一些有意义的东西，比如价值观，再比如先民们所创造出来的桦树皮、狍皮制品文化，再或是口耳相传的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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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鄂伦春文化的保护，是对多样性的保护。也许现在许多少数民族还不至于担心自己的文化消亡，但是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多样性不应当是经济发展的羁绊，而淹没在现代文明中的民族，何处才是未来？
今年一月，噩耗传来。
香港理工大学去年采访的一位鄂伦春老人今年一月去世了。我忽然意识到，我们记录口述历史的工作刻不容缓。
禁猎20年，不少有过狩猎经验的老人尚在人世，鄂伦春的历史从来都是口耳相传，我们只能从这部分老人的记忆中一窥过去。等再过10年20年，这批老人去世后，这个世界上关于他们的一切材料都将不复存在。
今年，来自清华大学、北京大学近16个专业的同学加入到这场精神的洗礼，我们的团队扩充到40人，将分为4个团队，前往8个不同的鄂伦春聚居区，覆盖80%的鄂伦春族人口，力图完成一次普查性的拯救。我们的路费和食宿费用预计约12万元。借用这个平台，我们希望能筹款2万。这场和时间的赛跑，你愿意支持我们么？
【长按扫描，支持筹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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