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神话》的朋友圈浪漫主义和中国现实主义|八部半

文|费里尼

《爱情神话》上映几天了，口碑与票房成反比。和审慎地出于朋友面子推荐不太一样，观察下来，这次大家的口碑是轻松愉悦而不必背负内疚的——看过太多被朋友之情裹挟的例子。但是，票房残酷，据昨晚的官方数据统计，《爱情神话》单日票房1797万，首周累计票房6500余万。那谁的票房，算了，不比了，没有可比性，虽然每张人民币看起来都一样，摸钞票的人却是一样的稻米养成的百样人。

昨天我有感发了一条朋友圈说：（这部电影）的语言不是问题，价值观才是，它做不到下沉，传递的价值观巨富长人民不难认同，但就别说其他城市了，放在上海宝山也有点危险。有人问，那杨浦如何？我讲，北外滩杨浦大概还可以，中原开鲁就悬了。不是鄙视问题，核心逻辑是——一部爱情电影要low到怎样程度才会收割到下沉韭菜，恐怕超乎人们想象。

刚发出去，就有朋友在下边留言：北外滩人民谢谢侬，阿拉此地是虹口勿是杨浦，杨浦只有东外滩！

导演看了也很忧伤，讲：可惜了，明明我是中原人，但我老家的人并不爱看。

此时，一个苏北城管跳出来——就是电影里不允许老乌在咖啡馆门口停脚踏车的那位，同时也是本片的方言顾问老钱，对导演讲：伊讲的中原不是山西，是上海北边的中原地区。

一个晚上过去，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向杨浦中原开鲁及宝山人民打声招呼：请原谅我朋友圈里的全称判断表述，我没有用一部电影的观感清理出一条鄙视链的意思。

但是，真实的鄙视链又的确存在——不是以地域分，而是以价值观。而所谓“巨富长”也并非特指物理空间框出来的范围，而是指代某种在当下能够散发出不那么陈腐（多少还是有一点）气息的观念——在这个观念里，其实没有所谓的“男性凝视”还是“女性凝视”（某些影评对《爱情神话》的赞誉），有的只是纯粹的“凝视”，不分雌雄。

价值观是一个奇妙的东西。有时候你持有的价值观，并非是你实时持有的，而是你向往的、比你现在所处的水平位更高一点需要去够一下的观念。就像电影里倪虹洁扮演的格洛瑞亚，说自己是一个吃完了擦擦嘴就可以溜走的小野猫。开始我是信了的，但是伊送走老白关上K房大门背身刹那的表情，又让我恍然大悟——她讲的其实更像一种自我防护机制，开始未必如此，久而久之也就成真的了。

当然还有蓓蓓那句“我只不过犯了全世界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妥妥的敢同贞洁争高下，不向男人让寸分。

有这样价值观的女人，一般不会写作文晃点韭菜们全民猎巫自己曾经生命中的重要男人——而这一句中的“韭菜”正是任何“爆款”电影中须臾不可或缺的主要票仓。

镰刀对韭菜的凝视，深邃又狰狞。

《爱情神话》对观众的凝视，其实于很多人是有冒犯的。价值观是最难逾越的门槛。相比而言，上海话与否倒成了皮相问题。美人在骨不在皮。

上海之所以成为上海，不是说上海话的人聚集在一起于是有了上海，而是对某种游戏规则和生活方式高度认同的人们在一起形成的社区，它和出生在哪里无关，相比户籍血统，文化意义上的融合更要紧。单以身份证310开头作为标准的话，想想310开头的戆缺西，这些年我们看得还少么。

围绕《爱情神话》，朋友圈浪漫主义和票房中国现实主义的比对，在人类学社会学范畴的话题延展，可能比单纯的观影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