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行报告揭秘六种“洗钱”方式

　　著名电影《肖申克的救赎》中，服刑的银行家安迪，通过投资理财等多种方法，帮监狱长把收入的黑钱变成白的。为此，安迪为监狱长使用了虚构的身份。

　　最终安迪花了 19 年时间逃脱监狱，而监狱长也因罪证暴露而畏罪自尽。

　　电影不同于事实，在上世纪 40 年代背景下的电影情节也和如今的情况大有出入。但有两点仍然是没有变化的：第一不管手段如何高明，洗钱是有风险的；第二，洗钱不再是 " 开洗衣店 " 就可以实现，各种渠道的 " 洗钱 " 越来越依赖于专业人士或者专业机构。

　　上周，一款叫 " 优汇通 " 的境外人民币汇款产品被央视指责涉嫌违规洗钱。虽然 " 优汇通 " 的合规性仍未得到权威定性，但新京报记者走访发现，资金转移境外市场需求很大，除了 " 优汇通 "，正规银行的 " 内保外贷 " 和隐秘的地下钱庄、汇款公司也大行其道。

　　事实上，资金流出境外的渠道颇多，在 " 漏洞 " 层出不穷的同时，个人 5 万美元的换汇额度限制正面临实际情况的挑战。

　　移民 " 起步价 " 是换汇额度限制的 8 倍

　　从 2011 年起，中国人已成为美国第二大海外房地产买家。同时在加拿大多伦多、英国伦敦等海外置业热门城市中，境外买家中有 20% — 40% 来自中国。

　　中国经济发展和人才流动的变动，使得国内大额汇款的需求日益增加。这些需求既包括正常的留学、移民、海外置业，也包括其他一些腐败或者灰色需求。

　　此前波士顿咨询的预测数据称，2011 年个人可投资资产超过 600 万元的中国人拥有约 33 万亿元的资产，其中 2.8 万亿资产已经转至海外，约占当年 GDP 的 3%。

　　海外媒体披露的数据则显示，从 2011 年起，中国人已成为美国第二大海外房地产买家。同时在加拿大多伦多、英国伦敦等海外置业热门城市中，境外买家中有 20% — 40% 来自中国。

　　国内机构中国与全球化智库今年 2 月份发布的报告认为，由于教育、环境、高净值人群的财富配置等因素，中国的移民和资产向外转移的速度还将加快。

　　移民的资金门槛有多高？昨日，上海振寰投资咨询有限公司一位移民顾问对记者表示，投资移民美国至少需要合法收入 50 万美元（约合人民币 310 万元）且无犯罪记录，但该项目成功概率只有 20%，且中国移民中介难以掌握投资资金的流向，风险较大。而欧洲移民普遍是买房即可，成功率较高，西班牙与葡萄牙规定所购房产不低于 50 万欧元（约合人民币 422 万元），希腊、塞浦路斯是不低于 30 万欧元（约合人民币 253 万元）。移民澳洲则需要投资 500 万澳元（约合人民币 2900 万元），同时，要求投资者为大股东或公司高管。

　　办理移民，少则 250 多万，多则 2900 多万元，是我国规定的个人换汇额度每年不超过 5 万美元（约合人民币 31 万元）的 8 倍 -90 倍。

　　在被问及如何将财产转移到国外时，上述移民顾问告诉记者，" 这一点你放心，我们有专门的团队负责 "。目前，该公司跟工商银行、招商银行、浦发银行、广发银行等多家银行有合作，很少跟中国银行合作，因为中国银行 " 优汇通 " 业务要求很多。

　　借用身份证最普遍

　　市场有需求，就有绕过管制的方法，这些方法大部分游离于现有规则之外。新兴的投资客和移民们，通过各种其他手段，将资金带出国内。

　　在正规的渠道中，银行为境内客户的一般国际汇款是先换成外汇，再用 swift（环球同业银行金融电讯协会）汇出。

　　对于投资客、移民人士，有时候甚至是留学费用，通过国际汇款无法满足大额境外资金的需求。

　　" 优汇通 " 系人民币跨境转账试点项目，与普通的国际汇款最大的区别在于汇出的货币是人民币，优汇通是直接汇出人民币到境外分行之后，再由境外分行来换汇，因此不受 5 万美元的额度限制。

　　新京报记者昨天以投资移民加拿大电话咨询移民中介凯胜，该公司人士表示，之前可以通过优汇通办理移民资金出境，但是 9 号之后优汇通就办不了了。

　　他向记者建议，如果移民加拿大需要 80 万加元，建议多借几个朋友的身份证。除此之外，没有特别好的其他办法。

　　吴小姐今年 9 月即将赴美留学，其一年学费就需要 8 万美元。她已经接受了中介的建议，找到 3 个亲戚准备 " 蚂蚁搬家 "。今年已经移民加拿大的丁先生也是借了 6 位亲戚的外汇额度，用一年的时间把钱倒腾出国的。" 如果是自己去办的话就复杂一些，需要身份证，还需要代办证明和亲属关系证明，让亲戚帮忙跑一趟是最方便的。" 丁先生说。

　　多借几张身份证是目前普遍的做法之一，在银行渠道，这种做法也容易操作。

　　银行 " 内保外贷 " 热销

　　银行会要求客户将人民币资金存入银行指定的境内账户作为保证金，再由其境外分行提供相应的外币信用贷款给客户。

　　但购房等大额投资，有时候可能需要数十个身份证，还有一些目的国对于非亲友账户的汇款征税。这就该 " 换汇中介 " 和地下钱庄登场了。

　　一名不愿具名的中介解释说，" 换汇中介 " 或者 " 地下钱庄 " 的操作方法有两种，一类是在境内外均有机构，其海外分支中存有资金，投资者把钱交给境内分支，境外分支就按约定汇率将钱付给投资者，这个过程中只进行信息流通，不产生实际的资金流动。

　　这种交易涉及跨境资产转移的路线和参与主体复杂，一般向外支付大量资金的人士和企业常用。

　　记者走访发现，不少银行一项 " 内保外贷 " 的业务正是这样的一种路径，对于有企业资源的人来说这种方式挪腾资金比较便捷。

　　首先银行会要求客户将人民币资金存入银行指定的境内账户作为保证金，再由其境外分行提供相应的外币信用贷款给客户。这种 " 内保外贷 " 的方式客户需要承担一笔外币贷款利息。由于人民币逐步升值，实际的贷款利息支出被抵消不少。

　　不过，由于信贷资源紧张，内保外贷业务出现井喷。2010 年国家外汇管理局规定，" 内保外贷 " 业务银行对外担保的融资额度不能超过银行本身净资产的 50%。上述银行人士表示，中小股份制银行内保外贷额度常常处于用满状态，只能等待企业还贷才能腾出新额度。大型国有银行也经常十分紧张。

　　另一些中介则是从事 " 技术含量 " 稍低的地下钱庄，即在获得业务之后，这些中介组织大量个人化整为零的换汇，或者通过在澳门等地购物消费然后典当套现等方式洗钱，缺点则是运作的周期可能稍长。

　　5万美元限额是否过时？

　　业内人士认为，目前的 5 万美元额度限制，除了让普通人手续更繁琐之外，在反洗钱方面对那些有意进行非法资产转移的人并不能起到作用。

　　目前 5 万美元的个人换汇额度限制是 2007 年时定下的，5 万美元的额度是从此前的 2 万美元调整而来，历经 7 年，这个限制是否应该根据形势而放宽？

　　2007 年的时候，中国的外汇储备是 1.5 万亿美元左右，今年一季度，外储已经逼近 4 万亿美元。物是人非，随着中国居民海外投资、购物以及移民需求的快速增长，5 万美元上限这个规定已经满足不了市场需求。

　　在 2010 年，市场就曾传言，境内个人的年度购汇额度将由现在的 5 万美元大幅提高至 20 万美元，但这只靴子一直未能落地。

　　中央财经大学银行业研究中心主任郭田勇（微博）认为，资本账户放开是大势所趋，包括企业账户和个人账户，未来 5 万美元的限制是否有必要存在和放宽也可讨论。

　　一位海外置业公司创始人指出，购房者完全可以通过中外合资公司的方式将钱送抵境外，此外，大部分海外购房者会选择地下钱庄。

　　相比于地下钱庄，商业银行开展此类业务，有利于将原来的地下交易阳光化。该人士也认为，目前的 5 万美元额度限制，除了让普通人手续更繁琐之外，在反洗钱方面对那些有意进行非法资产转移的人并不能起到作用。

　　银行人士也认为，推进外汇管理体制改革，实现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已经刻不容缓 , 必须要提高外汇兑换额度，并对用汇审批方式进行简化和放松管制。

　　央行报告揭秘六种 " 洗钱 " 方式

　　中国玩家怎样把资金转移到境外？央行网站此前刊发的一篇报告揭秘了目前我国流行的六种洗钱方式。有的用最原始的方式 " 扛 " 出去、有的利用虚假贸易把钱挪腾出去，还有的找资金中介地下钱庄 ……

　　这篇名为《我国腐败分子向境外转移资产的途径及监测方法研究》的报告，由央行反洗钱监测分析中心课题组完成，虽然报告完成时间为 2008 年 6 月，但仍是至今最权威详尽的关于境外转移资产的研究报告之一。

　　据央行报告，资金转移境外的目的地主要集中于北美、澳大利亚、东南亚地区，而那些洗钱者则会遍布世界各地。涉案金额相对小、身份级别相对低的，大多就近逃到我国周边国家，如泰国、缅甸、马来西亚、蒙古、俄罗斯等。而案值大、身份高的大多逃往西方发达国家，如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荷兰等。

　　1 用现金走私来转移

　　央行揭秘：本人夹带在行李中直接携带出境，这种方式较为简单，费用低，但同时可走私的数额较为有限，风险也比较大。

　　此外还有通过某些代理机构（主要是地下钱庄）利用一些专门跑腿的 " 水客 " 以 " 蚂蚁搬家 "、少量多次的方式肩扛手提地在边境口岸来回走私现金，偷运过境后再以货币兑换点名义存入银行户头。这种方式虽然手续比较麻烦而且还要交给地下钱庄一定的费用，但风险较小，很难追查。

　　案例：香港警匪片中经常出现 " 水客 "。2001 年 9 月，香港廉政公署捣破了香港史上最庞大的跨境洗黑钱集团，拘捕 29 男 10 女，洗钱金额高达 500 亿港元。廉政公署在调查中发现，该集团正是通过雇用 " 水客 "，从内地将钱偷运到香港，再存入香港和境外的银行户口。

　　2 非法买卖外汇、跨境汇兑的地下钱庄

　　央行揭秘：以人民币和外币的汇兑为例：人民币不必流出境外，外汇也不必流入境内，各自分别对应循环。利用此种交易方式跨境转移资产的主体较为复杂，除了腐败分子和国企高管，还有某些企业为了避税逃税和享受外商投资优惠待遇而进行跨境转移其灰色资金，以及走私、贩毒等犯罪分子和恐怖分子以此转移其黑钱等等。

　　案例：所谓的 " 地下钱庄 " 洗钱，一般包括两类业务，一是换汇，即境内人民币输出境外换成外币，或境外外币输入境内换成人民币；另一种是 " 洗黑钱 "，即一些无法交代来源的资金，通过账户倒转，变成合法合规的收入，资金不一定跨境。

　　深圳一位金融界人士告诉新京报记者，这种地下钱庄在广东深圳一带由来已久，异常活跃且屡禁不止。

　　该人士介绍，地下钱庄操作起来也简单。内地客户先把人民币打入钱庄指定的内地账户，地下钱庄在扣除手续费后，将港元或美元打入客户在境外的账户。

　　在深圳做电子进出口贸易的小元（化名）向新京报透露，他在深圳和香港两边都有账户、两边换汇，资金表面上并不过境。地下钱庄效率很高，一般只要提早半个小时告知转移金额和币种，钱庄就能按照即时兑换汇率帮客户把钱转出去，手续费约在 0.8%－1.5%。一个小时内就可以在香港的银行户头收到相应的资金。

　　找地下钱庄要冒一些风险，如果地下钱庄卷款跑了，客户只能蒙受全部损失。因此，地下钱庄的客户都是以朋友介绍为主，要有互信和关系网。而现在更多地下钱庄做起了民间拆借，将闲钱以 15% — 20% 的年利率拆借给缺钱的中小企业。

　　3 虚假贸易

　　央行揭秘：通过贸易洗钱的方式通常有少报出口、多报进口；进口预付货款、出口延期收汇等。

　　以少报出口、多报进口的方式为例，具体操作方法是进口时报高进口设备或原材料的价格，然后从国外供货商手中索取回扣、分赃款，并将非法所得留存境外；出口时则大幅压低出口商品价格，或采用发票金额远低于实际交易额的花招，将货款差额由国外进口商存入出口商在境外的账户。

　　案例：据银行人士介绍，以贸易方式洗钱，还有一种极为隐蔽的手法便是借助信用证，且境内外形成一体化的集团式操作，既可令热钱黑金进入内地，又可让在内地炒楼炒股等所赚的钱以不交税的方式流到境外。

　　以向国内一家服装企业签订 200 万美元订单为例，可以预付 30% 即 60 万美元，剩余部分开具信用证。在 60 万美元进入内地转道投资获利后，再以中方违约单方面取消订单，这样，在外管局审批后，退回的 60 万美元及其赔偿金即投资收益转移至境外。

　　4 境外投资

　　央行揭秘：此类资金转移通常以企业正常海外投资的形式转往国外。资金性质的改变发生在境外，在境外被非法占有或挪作他用。采用此种手法转移资金的多为大型企业高管人员或某项具体业务的负责人员。

　　案例：以原北京城乡建设集团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恒万实业有限公司董事长、副局级的李化学为例，他以城建集团向澳大利亚拓展业务为由，将 2700 万对外投资款项在澳大利亚占为己有。李化学于 2003 年被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终审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此外，近年来艺术品投资等另类投资火爆，实际上也成为洗黑钱的途径。据知情人士介绍，一些高价竞投境外流失国宝艺术品、但最终不成交的交易，也涉及洗钱的猫腻。

　　5 利用信用卡

　　央行揭秘：洗钱者通过在境外使用信用卡大额消费或提现来实现资金向境外转移。目前我国对此类个人支付没有严格的外汇管制或限制。而对于各发卡机构来说，只要持卡人单次消费或提现是在信用额度内，且按时还款即可，并不做累计消费或提现的限制。这就为信用卡资金境外转移提供了可乘之机。

　　案例：利用信用卡洗钱在赌场、奢侈品、古董是最佳场所。顾客可以在赌场、珠宝店等地刷卡，购买价值达几十万人民币的金饰，然后再迅速转手卖给珠宝店，换取现金，通过这种购物方式的转换，黑钱的渠道马上变得正当。

　　6 利用离岸金融中心

　　央行揭秘：这些人多为上市公司或国有企业的高管人员，主要采用以下步骤：第一，转移企业资产。企业管理层与境外公司通过 " 高进低出 " 或者 " 应收账款 " 等方式，将国内企业的资产掏空。第二步，销毁证据，漂白身份。

　　案例：此前深圳检察院曾披露一起腐败案细节，深圳市龙岗原区委常委、常务副区长钟新明 ,2008 年通过其胞弟钟伟明 , 以亲属郑某的名义在香港注册一家名为 " 宝诚公司 " 的空壳公司。

　　随后宝诚公司与内地开发商吴伟光控制的蓝湾公司 , 签订了共同开发土地的协议 , 蓝湾公司支付宝诚公司 3300 万港元保证金 , 将一笔贿款洗白至香港。

　　链接

　　23部门参与反洗钱管理

　　按照中国人民银行的定义，洗钱就是通过隐瞒、掩饰非法资金的来源和性质，通过某种手法把它变成看似合法资金的行为和过程。主要包括提供资金账户、协助转换财产形式、协助转移资金或汇往境外等。

　　中国人民银行是反洗钱的行政主管部门，银监会、保监会、公安部、外交部、最高人民法院以及最高人民检察院等 23 个部门参与反洗钱的部际联席会议。

　　目前，我国包括商业银行、政策性银行、信用合作社、保险、期货等在内的金融机构，以及特定的非金融机构是履行反洗钱义务的主体。

　　2007 年我国正式实施《反洗钱法》，并配套实施《金融机构反洗钱规定》、《金融机构大额交易和可疑交易报告管理办法》两个法规。同时，为了使《反洗钱法》更具操作性，人民银行颁布了《金融机构报告涉嫌恐怖融资的可疑交易管理办法》，并会同银监会、证监会和保监会联合发布了《金融机构客户身份识别和客户身份资料及交易记录保存管理办法》。

　　开展国际金融情报交流是金融情报机构的重要职能，也是打击跨国洗钱与恐怖融资犯罪活动的客观需要。

　　目前，中国反洗钱监测分析中心已先后与韩国、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墨西哥、格鲁吉亚、吉尔吉斯斯坦、蒙古、中国香港和澳门、泰国、比利时、法国共 15 个国家和地区的 FIUs 签署了情报交流谅解备忘录。

　　昨日，北京市问天律师事务所主任合伙人张远忠律师对新京报记者表示，监管层一般很难监测到 " 黑钱 " 流向与交易数据，虽然洗钱与银行有关联，却又很难查证。

　　张远忠建议监管层把中国银行业重要存款的信息，按照一定的标准或级别在适当范围内与有关国家共享信息。比如美国会向中国公布有些高官在美国的存款信息，一定范围之内实现信息共享。

　　" 包括瑞士银行在内的保密银行，也在国际反洗钱的压力之下，向多国政府公开存款人的信息 "。张远忠表示，在国际合作打击之下，信息联网，税务机关、司法机关等部门也会尽早发现一些异动，会有利于防范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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