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行圣旨：银联与网联划江而治！两分天下？

来源：微信号：王剑的角度

国泰君安银行团队

作者：邱冠华 王剑 张宇 赵欣茹

原标题：央妈的圣意：正接“网联”


据财新网7月31日报道，央行近日已原则上通过了成立网联平台整体方案的框架，计划今年年底建成。 像很多新闻报道一样，他们为该报道起了一个吓人的标题：《网联框架方案通过 第三方支付直连银行将终结》。但是，对不起，“直连银行将终结”一说并不准确，因为至少还能直连一家银行……关于起标题一事，一定要学学本公共号，首先保证专业准确，其次才是尽可能抓眼球。

我们暂无法验证所报道内容的真实性，本文对支付行业目前清算现状做出阐述，并分析网联若成立，将对行业有何影响。

“结算-清算”二级账户体系

传统上，银行是我国支付行业的主力军，为大家办理各种支付结算业务。我们常用的汇款、刷卡等，都可归入支付结算业务。

长期以来，我国支付行业实施二级账户体系。即，我们这些居民（包括个人、单位等）用户在银行开立结算账户，银行再在央行开立清算账户。相当于说，央行是银行的清算银行。

居民之间的支付结算，如果收付双方都在同一银行开立账户，则很简单，资金在收付双方的账户间完成划转即可。 而若收付双方在不同银行开立账户，就会涉及跨行清算，就会用到银行开在央行的清算账户（准备金账户）。

比如，我从我的工行账户，要向建行账户汇款100元。工行从我的账户上把钱扣掉（对于工行来说，负债端的存款减少100元），然后，工行从它在央行的准备金账户中，将100元资金，划转至建行在央行的准备金账户中（工行资产端的准备金账户减少100元，从而保持了资产负债表的平衡）。建行在准备金账户收到100元后，相应地在收款人的建行账户上记入100元存款（建行资产负债两边都增加100元，也保持了资产负债表的平衡）。

因此，二级账户体系中，银行在央行所开的清算账户，以此实现了跨行结算和清算。

上述汇款的例子，结算和清算是实时完成的，不易辨识。再举一个非实时的例子，更能理解为什么结算、清算是两个不同的环节。

我拿着工行卡，在建行的ATM上取了100元钱。我的工行存款账户上减少了100元，但我收到的现钞，其实不是工行给的，而是建行先帮工行垫付给我的。所以，在工行的资产负债表上，存款减少100元，同时增加了对建行的一笔负债100元（建行则是资产端现钞减少100元，同时增加了对工行的债权100元）。也就是说，我的跨行取款业务（也可以视为是一种结算）使工行、建行之间产生债权-债务关系。当日终了，各银行在银联系统里清算，工行的准备金账户里有100元转到了建行的备付金账户上，结清了这笔债权-债务关系（当然，现实中银行家数很多，清算时是相互轧清净额，不是每笔债权-债务一一结清的）。

在本例中，结算、清算是分离的。跨行的支付结算，会导致银行之间产生债权-债务关系。然后，清算其实是结清各家银行之间的债权债务。它所用到的账户，是各银行开在央行的准备金账户。而完成清算还会用各种清算系统，比如大额实时支付系统、小额批量支付系统、中国银联银行卡跨行支付系统、城商行资金清算支付系统等，这些系统均由央行主办或主管。 原理上讲，只要相互结算清算的各单位，在同一个地方开设有账户，就能通过账户之间资金的划转，来完成结算清算。收付双方都开户在同一银行，他们之间的支付就能通过该行账户的资金划转来完成。若开户在不同银行，需要跨行支付结算，则会使两个银行间产生债权-债务关系。然后各银行又通过他们开在央行的清算账户，实现清算。 这种方式就是所谓的“正接”，即所有的参与者在同一处开户，呈“金字塔”状。

反接：支付宝的过顶传球

但是，正接不是完成清算的惟一方式，“反接”也可以。

先举一个小例子。我们单位楼下只有工行的ATM，而我只有建行卡，跨行取款手续费太高。于是，但我有个同事，他同时拥有工行卡和建行卡，于是，我从我的建行卡，通过手机银行向同事的建行卡汇款了100元（假设同行汇款免费），然后他跑到楼下，用工行卡在ATM上取出100元，给了我。于是，我从我的建行卡取出了100元，而同事则是原本工行卡上的100元，转移到了他的建行卡上。

可见，我和同事模拟了一次“跨行取款”，省下了一笔手续费，其本质是一次同行取款，外加一次同行汇款。而实现它的前提，是我的同事同时拥有建行卡和工行卡。如果一个人在所有银行开设账户，并且里面都有可用的余额，那么他就可以履行跨行清算的功能。 2004年，支付宝成立。支付宝不是第一家第三方支付公司，但它可能开创了虚拟账户，用户可以在支付宝开立账户，里面可以存钱。根据监管要求，这些钱受到高度监管，支付宝要把它存管到银行。于是，传统的二级账户体系，变成了三级，即多了一级虚拟账户（即用户在支付公司开立的账户）。虚拟账户用于互联网小额支付，让大家快乐地网购，带来很大便利，起初并无大的问题。

后来，支付宝跟很多银行建立合作关系，在各行开有账户。于是，它就具备了跨行清算的功能。

比如，我用支付宝做一次跨行转账，从中行向收款人（可以是自己）的农行汇款。那么，只要从我的中行卡转到支付宝开在中行的账户，然后支付宝再把它存在农行的钱，汇至收款人的农行账户上。以此，支付宝用两笔同行转账，“模拟”了一次跨行汇款（下图虚线部分），用不着央行的清算账户。

我们把这种“清算”模式称为“反接”，即支付公司在无数个银行开设有账户（伞形），就能够实现跨行清算。准确地讲，这根本就不是真正意义的清算，而是绕开了清算。央行主办和主管的多个清算体系，在这一模式下，都不再被需要。
银联领导将其称为“过顶传球”（OTT，Over The Top），刘慈欣在《三体》里则称之为“降维攻击”，总之是指一种全新的方法，不用正面对撞，就完胜了…… 但是，反接模式下，会有些新的问题。比如，这本质上是一笔汇款人从中行卡向收款人的农行卡汇款的行为，但是，只要做些技术处理，就可以使银行、央行完全看不出来这一业务本质。银行和央行所看到的，只是两笔同行转账业务，类似于从支付宝账户提现，或向支付宝账户充值，银行和央行根本无从辨别，这是一笔跨行汇款。这大大提升了反洗钱等监管的难度，也加大了央行掌握资金流动性的难度。 总之，“反接”模式绕开了央行的清算系统，使银行、央行无法掌握具体交易信息，无法掌握准确的资金流向，给反洗钱、金融监管、货币政策调节、金融数据分析等央行的各项金融工作带来很大困难。 虽然此前央行一直在加大对第三方支付公司的监管，但这种反接清算模式一直屡禁不绝。由于支付公司的使用场景主要集中在互联网支付、手机互联网支付等小额领域，潜在风险并不可怕。但随着支付公司开始进军线下支付（O2O）市场，虚拟账户的使用场景大幅扩大，风险问题渐渐地不能回避了。 于是，我们认为，离央妈最终祭出网联大杀器，杜绝反接模式的时刻，已经不远。央妈的最终目标，是把清算系统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以便履行她的各项金融职责。

网联可能的模式

我们尚未得到网联的具体业务模式，但根据支付行业和央妈所坚持的清算体系，不难推测其主要内容。 反接的要害，是支付公司在多个银行开户，所以最为首要的任务，是叫停支付公司在多个银行开户，仅允许依照监管规定，开立一个备付金账户。

根据《非金融机构支付服务管理办法》第二十六条规定：支付机构接受客户备付金的，应当在商业银行开立备付金专用存款账户存放备付金。中国人民银行另有规定的除外。支付机构只能选择一家商业银行作为备付金存管银行，且在该商业银行的一个分支机构只能开立一个备付金专用存款账户。

然后，当客户办理从银行卡往虚拟账户付款（或充值）业务时，如果付款人的开户行和支付公司的备付行不是同一个，那么就会产生跨行清算，这项工作就由网联完成。客户从虚拟账户提现时，若跨行，也同理。或者，直接在支付账户里绑定不同的银行卡，这些卡之间通过支付公司转账，也会需要跨行清算。因此，网联主要服务于以下三类交易的清算：

（1）跨行支付或充值（即付款的银行卡银行不同于备付行）（2）跨行提现（即提现的银行卡银行不同于备付行）（3）跨行转账

还有，有了网联，那么不同支付公司的虚拟账户之间也可以实现交易。比如从我的支付宝账户向我的财付通账户转账。当然，技术上能实现是一回事，他们会不会去做，是另一回事。 而同一支付公司的不同虚拟账户之间的交易，不涉及银行清算，应该不用网联参与。 最终，网联掌握了较为详尽的客户交易信息，这些信息也同样为央行所获取，用于她的各项金融工作。 由此，网联将支付公司的“反接”扭转为“正接”，回归传统的清算模式，并受央行监管。我们预计支付公司的虚拟账户业务均将接入网联，各项交易由网联完成跨行转接。

行业影响

对各方的影响： （1）用户：网联的设立，是背后清算体系的变革，对支付业务的前端使用没有影响，不会改变用户对第三方支付服务的使用方法。若系统设计得当，性能良好，则也不会影响用户体验。 （2）支付公司：后台清算体系变更，但不影响业务，也不影响沉淀资金（虚拟账户余额），而对银行的议价地位下降。央行能够更加高效地监测支付公司的业务，及时遏制违规行为，有望使整体行业更加规范有序。借助清理整顿互金的时机，某些业务不规范的害群之马可能会被加速清理，行业气象为之一新。 （3）银行：在原来的交易模式下，遗失了用户的交易信息，不利于数据的二次应用和开发。现在交易信息可由网联获取，但银行能不能与网联合作得到数据，尚不得而知。由于网联由央行主管，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若此，则支付公司带给银行的一大心病（交易信息遗失），得到解决。 （4）银联：意味着长久以来想把银行卡网上交易的清算也收归旗下的努力，宣告失败……当然，这也意味着，网联的网上交易与银联在银行卡线下交易的跨行转接，并无重叠，形成了划江而治格局。银联的心情，可能与最近父母刚生二胎的长子那样…… （5）央妈：则如前所述，力推正接模式，以便履行其各项金融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