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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雾霾更可怕的,是掩耳盗铃地“治霾”

2017-01-08 周作鬼 新周刊


长春。图/AFP


发展不关心环境,雾霾就会来关心我们;你不关心雾霾,雾霾就会继续在中国城市的低空徘徊,挡住阳光明媚的蓝天。


文/周作鬼


雾霾令人想起加缪。


1月4日,加缪逝世之日,《新周刊》在微博上转载了一张“雾霾天气预报图”,图像显示本轮雾霾即将南下,表示PM2.5浓度极高的红色阴影会在未来几天内横扫南方大部。当天这条微博就转发到了4000以上,次日另一条关于成都太阳在雾霾中变成月亮的照片,转发量更超过7000。


因为不待北方风起,雾霾已经杀到南方,广州城中灰蒙蒙一片,成都已经泡在雾霾中一个冬天了。没有人再能假装看不见。


近年来人们对雾霾已经习以为常,在有关雾霾的讨论中充斥着段子、恶搞图片和非雾霾区居民的侥幸之语。2016年冬季以来的雾霾,似乎正在打破这些无意义的自我消耗,以全国范围的雾霾天气提醒我们:雾霾隐喻着一种躲不过的生活,长城之内无处可以例外。



北京,人们在雾霾中出游。图/Getty Images


在雾霾中生活,需要健康的体魄


加缪说,要了解一个城市,较为简便的方式就是探索那里的人们如何工作、如何恋爱、如何死亡。而雾霾中灰沉沉的中国城市,都像加缪小说《鼠疫》中的小城阿赫兰——既看不见鸟儿扑打翅膀,也听不见树叶沙沙作响,总之是个毫无色彩的地方。……极端恶劣的气候、大量的生意往来、毫无可取的环境、黄昏降临之迅速以及取乐的质量,一切都要求健康的体魄。


再健康的体魄,都敌不过雾霾的侵蚀。雾霾中含有大量的PM2.5,不但会深入你的肺泡,而且雾霾颗粒上还吸附着一些有毒重金属,能够在人体内沉积,对人体造成慢性而长期的伤害。


从北往南,从东到西,从临海到盆地,从平原到高原,雾霾几乎弥漫了整个国境。我们就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工作、恋爱、患病、死亡,据说还要三十年才能过上无雾霾的生活。三十年即一个世代,很多人将等不到那时的蓝天,而雾霾时代出生的孩子的健康可能大不如前。



沈阳。图/NRC


北京。图/EPA



上海。图/新华社



广州。图/凤凰新闻



成都。图/四川日报


比雾霾更可怕的是麻木和孤独


《鼠疫》中的阿赫兰城最令人难受的地方不是环境或疾病,而是人们的麻木和陷入疾病后的孤独。健康的人在那里竟然过得悠闲自在,每天都可以无忧无虑地沉沉睡去,而生病的人则陷入无依无靠的境地,“像掉进陷阱一般困在几百堵热得霹雳作响的墙壁后边”。


这些描述都让人想到雾霾状态中的中国城市,老人们在浓雾中照常跳广场舞,年轻人若无其事地穿梭在前路茫茫的马路上。当他们患上呼吸系统疾病时,并不能确定这是否雾霾引起的;即使知道那是雾霾等污染的原因,也对当前的生活无能为力。



2017年1月,安徽阜阳,老人们戴着简单的口罩在雾霾中健身。图/路透社


就像《圆桌派》在一集讨论贫穷的节目中所指出,穷的人只能熬着。河北唐山松汀村这样的“雾霾发源村”,居民生活区从2003年起就被钢铁厂、焦化厂包围了,有钱的人早已搬走,没有钱的人只能在浓烟里等着、病着。


在王久良的纪录片《塑料王国》中,人们在一些以加工垃圾为产业的小镇打工,生活完全被垃圾和污染包围,但是加工垃圾比种庄稼赚钱,所以即使明知垃圾污染已经对身体健康造成了伤害,他们也不离开,“没有办法啊,死也没关系了,没钱没办法”。


《鼠疫》中说:“我们的同胞工作十分辛苦,但永远是为了发财。”在那些“垃圾王国”,这没有什么可耻的,因为赚钱也许只是为了续命。



2016年12月,山东聊城。图/Reuters


雾霾天数在减少,但严重程度不减


发展不关心环境,雾霾就会来关心我们;你不关心雾霾,雾霾就会继续在中国城市的低空徘徊,挡住阳光明媚的蓝天。而关心雾霾第一步,只是戴上防雾霾口罩,让你的反对让人看得见。


2008年,只有少数人如来京参加奥运会的美国运动员戴口罩,他们一度被骂辱华;2016年冬天,雾霾和白色口罩几乎成了中国最具代表性的形象,国人甚至跑到海外抢购口罩,一位常驻日本的代购表示,几乎所有讲中文的游客都在寻找某款防雾霾口罩。



2016年12月,大连。图/Getty Images


可是我们也看到,防霾变成了“从我做起”,雾霾口罩甚至登上了时尚版,防霾设备成了一种很潮的白色家电。雾霾背后的正义问题,就像雾霾本身一样不透明。它像是某种庞大而无法着手批评的存在,渐渐地让人沉默并习惯。


雾霾到底是一个全社会性的问题只有控制着强大资源的政府能够解决。“从你做起”固然很有道德感但这种感动只能消解政府责任。


如果把防霾和治霾的责任归于个人,一种需要警惕的事情必然会发生,就如网友@白亦初 所说:长此以往,空气净化器成为家庭必需品后,一旦有人再叫唤家里有人因为雾霾而生病,一定会有人站出来指责他为什么不给家人买空气净化器、不遵守常识。对雾霾的声讨,最后演变成对loser的声讨。


北京,行为艺术家给石狮子戴上口罩。图/NBC


好消息是,雾霾天数开始有所减少。2013年,北京一年中有75%的日子在某个时段PM2.5指数超过100,2015年降到了57%,2016年降到了51%,夏天的空气质量甚至好过2008年。南方空气的改善更令人欣喜,广州2016年的空气优良天数达到了95%,深圳的蓝天数和对岸的特区差不多,长年天清气朗。


1月6日,环境保护部部长陈吉宁会见媒体,就这次全国范围内出现严重雾霾,向公众介绍我国大气污染防治的情况。科学家出身的陈部长令人信服地用数据说明了,2016年全国空气质量有了实在的改善,问题是冬季的雾霾问题难以解决,甚至没有任何改善。陈部长表示,“要采取更多的措施来加快解决冬季问题”。



2016年12月,江苏连云港。图/Getty Images


至于怎样的措施,我们需要更多这样的媒体见面会,让更多相关部门出来接受公众质询,把雾霾形成和治霾过程的所有问题“一五一十”讲清楚。否则复杂中国的潜规则仍然会在治霾问题上重演:先是提高雾霾预警标准导致“红色预警”大为减少,昨天又有“全国空气质量指数”App的作者收到当地环保局发来的“整改通知”红头文件。


如果“雾霾”以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消失,那是比雾霾更可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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