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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道此生清寒,不过在终南山上有套房

易米三升 新周刊 2019-03-09

终南山的修行人。图/比尔·波特


“终南山租金猛涨,3000修行人士不堪重负,很多人已经下山回家。”


最近,一篇标题为《那个辞职隐居终南山的姑娘,付不起房租又回来了》刷爆了朋友圈。终南山上的修行者,怀揣一颗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修仙之心,却被房租逼得重新堕入凡尘......


原来,俗世阿堵才是修仙路上要渡的第一大劫。



隐居修行这种事,说起来就自带仙气,不该沾染星点凡尘。所以手可摘星辰的名山匿地,就成了高人隐士修行的首选。


历史上的终南山,可谓佛道两教圣地,是高人隐士居所,在文学作品中也是响当当的正统豪门。


近年来掀起终南山“修道热”的,是一本叫作《空谷幽兰》的书。该书记录的是作者比尔·波特与摄影师史蒂芬·约翰逊,于1989、1990年三寻终南山隐士的故事。随着这本书的畅销,被揭开神秘面纱的终南山,顷刻成为众道友向往的修仙圣地。


比尔·波特在终南山。


如今的终南山上,几乎没有本地居民,住的都是从千里迢迢来修仙的各色道友,甚至还有人煞有介事地表示见证了某位道友渡劫飞升。


到底有没有人成仙我们无法考证,但可以确定的是,修仙生活远不如想象中那般不惹人间烟火。


有网友称,这是终南山道友飞升瞬间。

 

修仙装备指南


不管武侠还是仙侠,物欲都是修仙的大忌。终南山著名隐士小龙女,喝山泉,食蜂蜜,连睡觉也只要一根绳。


但是,刚开始修行的凡夫俗子可没有这种本事,衣食住行的装备还是要有的。


按最低物欲标准,一套夏衣一套冬衣即可。不过,鉴于终南仙山的冬天能到零下十几度,又水电不通,入冬不仅伴随着煮雪烹茶的雅趣,还要操心供暖的俗事,时不时就有人被冻伤甚至冻死的新闻。为了不冻死,虔诚的道友们恐怕也只能在精神上坚持朴素之道,棉袄羽绒什么的,还是买最贵最保暖的好。


修士中意志坚定一点的,就去拾柴生火,刚入门的熬不过去,就花钱买碳。冬天跟修仙路一样漫长,炭火也要仔细计划着用,那些掌握炭火资源的山民和小老板们,随意定价自由买卖,就跟宫斗剧里的内务府总管一般位高权重。


在终南山过冬,还没有暖气,你可以想象下有多难熬......


修仙的毕竟还没成仙,光靠天地精华填不了肉体凡胎的胃。总不能带着几大箱泡面上山吧?多没气质。因此,锅碗瓢盆先来一套,食材就得费点心思了。


当然,终南山上遍地灵芝仙草、天材地宝,吃起来可能还相当鲜美,唯一的问题是,蘑菇野菜一不小心就会食物中毒。因此,开荒种菜是当代隐士的必点技能。


当代修士基本都来自大城市,画画的、摄影的、拿笔的,动辄年薪百万,一旦斩断尘缘上了山,再是不沾阳春水的手指,也得去拿锄头。建议当地山民开个“锄艺”培训班,为修仙经济多元化而奋斗。


你以为隐居是这样的......


其实隐居是这样的......

 

要是想吃荤,还可以在院子里养一窝鸡鸭。但粪便务必要勤于打扫,不然会影响洞府拍照的仙气。


菜的问题解决了,但酱醋米面,总归还是要掏钱去买的。附近的山民当然愿意给修行人一点方便,关系好一点,有折扣也说不定。再不然,就只能下山进城了。俗世虽然喧嚣,但超市很可靠呀。


解决吃穿需求,漫漫修仙路才刚开了个头。小说里修仙的主人公,经书都是山洞里或者墙缝里扒拉出来的,法器主要靠高人相赠,再采些药材找个炉子,炼出几颗上品好丹,从此名震天下,王孙贵族争相庇护。


终南山上几千人,总不能人人都有主角光环护体,什么法器都需要自己掏钱买。不过当代修仙已经比从前便利很多了,这些修仙原始装备,都是可以在手机上一站买齐的,还可以在线开光哦。


有了全套装备,才能做朋友圈里最仙风道骨的崽。

 

修仙洞府的安置是最大的问题。小龙女都有王重阳给凿好的活死人墓,但这个墓现在保护起来不让住了。终南山上的古庙道观,轻易进不去,要长住修行就得向山民们租房子。


这些土坯房、茅草屋,租金从一间几百涨到了上万,还有要求一次付清5年房租的。上山修仙前,不妨先数一下银行卡余额,如果少于5位数,你可能真的要以天为盖地为庐。


当然,修道之人,是可以相山凿洞的。寻摸一处风水上佳的山洞修炼,汲取山中灵气,有助于突破凡胎俗躯,及时悟出天地玄机。


08版《神雕侠侣》中重阳宫就依终南山洞而建,是修道人的理想型。


然而,山上并没有亭台楼阁般的神仙洞府可以给你选择,有也早就开发成旅游景点了。现实中的终南山洞,大都是下图这样的:


跟山洞比起来,能租得起茅草棚屋已经算是大户人家。


别看终南山的“神仙洞府”那么简陋,想住下来也要不少钱。粗略地估算一下,房租+棉服炭火+米面油盐+医药,再准备千把块备用金应急,修仙一年怎么都要准备个3万元左右。


本着慈悲博爱的修仙精神,终南山上的来客用特色修仙经济养活了一大批低收入的原住民,也算是功德无量,造福一方。

 

打怪练级之路


既然是修仙,搞定了装备,仍然还有一路刷新的Boss要打。


从前,修仙路上主要的阻碍在于舆论和精神压力,动辄要求抛妻弃子、断情绝爱,不成仙,便成人渣。


如今,来自社会的精神阻碍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修炼路上要渡的劫也与时俱进,实现了下沉。


古代人民对出家人很是敬重,修仙的道友即使清贫,还能看风水说命理,随便谋一份生计。如今,俗世阿堵,却成了修仙路上要渡的第一大劫


从大城市里跑来的修行人,没了高薪的支持,也没有其他谋生手段,就只能清心寡欲,戒掉那些在红尘中浸淫的奢靡恶习。


纪录片《隐士》剧照。


再者,山上可没有24小时巡逻的保安,鱼龙混杂,还曾在此抓到过“修行”数年的逃犯。


早前有个90后摄影师去终南山隐居,拍了一辑照片走红网络。起初,她还住在山上修行,但后来一到晚上,她就赶紧下山到村里过夜。因为她的小屋数次遭窃,棉被、桌椅、水壶,就连菜刀都拿走了,实在叫人胆战心惊。


修仙还千万不能生病。头疼脑热还好说,洞府中常备感冒药就行。万一吃野果饮山泉引发了什么肠胃急症,如果不能及时找到人送你下山去医院,就只能等着大罗金仙显灵来救命了。


纪录片《隐士》剧照。此处坐享无敌山景,房租应该不便宜。


当隐士,还是做网红?


另一方面,你离开了红尘,红尘却还在诱惑你。


古时候苦修的隐士,时常被朝廷召唤,心有大爱的他们只好不情不愿下山做官,但有的“傲娇”隐士甚至连来访者都遇不见。


譬如唐代诗人贾岛的作品《寻隐者不遇》:“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如今,他们则必须面对成为网红的烦恼。


修士们克服千难才上了山,难免想在微博、公众号这种私人小天地感慨记录一番。花开花落要赋诗一首吧?种菜摘瓜得晒个照吧?明明是宁静淡泊的修仙日常,偏偏一发出来就有一堆俗世里的网友前赴后继来点赞。还总有些不懂事的媒体非要来拜访,总不能统统拒绝不见吧?


跟从前没归隐的时候比,那可真算上是“百般经营皆寂寞,唯有隐者留其名。”


秦岭脚下的别墅成片拆除,山上自建的茅屋草堂也被拆除。

 

就算耐得住饥寒扛得住诱惑,修仙的梦幻泡泡还是会被管制戳破。2018年西安打响秦岭保卫战,凡是违规建筑统统拆除,千辛万苦搭起来的神仙洞府,转眼就碎成一地鸡毛。


人间工作不好找,山里修仙也不好搞。不过幸好,中国有的是名山大川,拆了终南山,还有这山那山。唐代有个叫卢藏用人,为了蹿红,皇帝在长安他就隐居终南山,皇帝移驾洛阳他就去住嵩山,得了个“随驾隐士”的名号。如今的隐士们正好相反,官方到哪里,咱们就不去哪里,比卢藏用清高多了。


不过,这个移居的费用可要好好盘算一下。终南山免费进入,但庐山、黄山、武当山等等等,这些好看的山,都要收门票的。


好吧,搞定了所有一切之后,道友们还将面临最终的BOSS:修道以后,不准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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