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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青歌赛的人,都老了

曹吉利 新周刊 2020-01-12
青歌赛里走出来的许多歌手,都成了年轻人没听过的名字。/图虫创意


歌唱本是一件多么纯粹的事情,可人情、时代、生活相互交织,又将它变得无比复杂,让我们不知道应该怀念,还是叹息。
近日热播的《主持人大赛》,绝对是今年最成功的综艺之一。


伶牙俐齿的俊男靓女和一改平时严肃面孔的央视名嘴聚在一起,有十足的理由让观众放下遥控器,认认真真看完一期。

从脱口秀、辩论赛再到主持,“说”似乎是近来各类综艺节目热衷的主题,曾经遍地开花的歌唱类节目,热度倒是降低了。


不知道追看《主持人大赛》的人里,有没有念旧的观众,会偶然记起当年同样在央视播出的青歌赛?


从1984年开始举办,到2013年落幕,《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每两年一届,横跨三十年,一共办了15届。像人生一样,一项赛事也总会经历从小到大、由盛转衰。


央视这方聚光灯下的舞台,很容易叫人心生感慨:正所谓你方唱罢我登场,电视机外的观众见证了主持人、评委、歌手换了一茬又一茬,而电视机里的故事也成为替芸芸大众标记时光的年轮。


青歌赛早已不在江湖,但江湖上到处都是它的传说。


梦幻2000年


1999年,王菲和那英在春晚上手拉手唱的那首《相约九八》,被评选为内地最受欢迎流行歌曲。

时光飞快向前,“来吧,来吧,相约一九九八”的旋律还留在脑海,2000年就已经到来,中国人一脚迈进了新世纪的大门。


那一年,到处都能听到梁静茹的《勇气》和郑秀文的《眉飞色舞》,一静一动,循环播放,占据了大街小巷商家音响的半壁江山。

那一年,青歌赛办到了第九届,二十五岁的贵州姑娘龚琳娜刚从中国音乐学院毕业,走上这个舞台。


有别于日后赖以成名的雷人造型和夸张唱腔,那时候的龚琳娜,里里外外都更像一个典型的晚会歌手:清秀的妆容,得体的谈吐,长长的裙角拖在反光的地板上,举止之间显得有些拘谨。


龚琳娜的参赛组别是专业组民族唱法,她唱了一首《斑竹泪》。


今天的我们再听这首歌,大概很难不被龚琳娜的唱功打动,也很难不感慨:唱《忐忑》《金箍棒》的龚琳娜,竟然也这么“正经”地唱过歌。


为什么说青歌赛的逼格高?一般选秀节目的选手唱完,随后的环节通常是卖惨,青歌赛的选手唱完比赛才完成了一半,之后等待他们的是更令人挠头的知识考核。


龚琳娜抽到的是视听问答,屏幕闪过老电影的片段,选手要在短时间内说出这首歌的名字、电影的名字以及它们所属的国家。


“《拉兹之歌》,电影叫《流浪者》,国家是……印度。”年轻的歌手犹豫了一下,声音因为紧张而有点局促,但最终还是念出正确答案。

台下的其他选手都替她着急。

河南姑娘周鹏比龚琳娜小四岁,2000年还是解放军艺术学院的学生。刚上大学的周鹏也参加了第九届青歌赛,专业组通俗唱法,所选的歌曲是《塔里木姑娘》。


多年后,还是在央视的节目里,她和观众一起回顾了当初这段青涩的表演。看着大屏幕上的自己,她说:


“我也挺爱(当时)那个女孩的,当时的我和现在的我,不变的是用音乐表达的初衷。”


不过在观众眼里,至少她在表演形式上已经大变样,甚至连名字也从周鹏变成了萨顶顶。
 
不少来B站“挖坟”的人,都叹服于她的神仙音色。


2000年,对于青歌赛而言是个有趣的年份,随着电视普及,看电视成为中国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青歌赛的影响力也随之扩大。

年轻的龚琳娜、萨顶顶以传统意义上的歌手形象从这里出发, 又在日后以创新而闻名。


在青歌赛崛起的年代,下一个时代也奏响了先声。


与青歌赛有关的日子


1984年初,举办《全国电视歌手青年大奖赛》的想法萌生,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比赛从夏天启动,先是地方预赛的层层选拔,之后就是年底在中央电视台举行的决赛。


八十年代初,全国电视机产量才刚刚突破千万台,其中彩色电视只占了十分之一,电视普及率可想而知。

即便如此,刚刚诞生的青歌赛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力——大约因为这是头一次,这么多专业评委和歌手坐在一起,共同参加一场面向大众的歌唱比赛。


大师级评委阵容,大多还没什么架子,一言不合就与选手尬歌。


第一届的获奖者,有后来我们熟悉的关牧村、殷秀梅。奖品在今天看来十分朴素:一等奖一台二十寸彩电,二等奖小一些,十四寸彩电。


隔两年一次的青歌赛就这么一届届办了下去,许多名字由此为观众所熟知:

第二届的韦唯、毛阿敏,第三届的付笛声、屠洪刚,第四届的解晓东、蔡国庆,第五届的毛宁、孙悦,第六届的林依轮……

只要成功走下青歌赛的舞台,迎接这些年轻人的,就是坦荡的星途。


1986年的亚军韦唯、季军毛阿敏都扬名全国,冠军苏红却少有人知晓。


1998年的第八届青歌赛,湖北姑娘李琼用一首《三峡,我的家乡》拿下了特别奖。

第二年的春晚,她唱了那首著名的《山路十八弯》,高亢明亮的嗓音家喻户晓。


后来李琼说,在参加比赛前,她的梦想就是能去中央台的地板上踩一踩。


1998年青歌赛,李琼演唱《三峡,我的家乡》。


在漫长的三十年中,青歌赛的赛制也不断调整,增加了原生态唱法,加入歌曲难度系数,强化综合素质考察环节,等等。

与此同时,争议也在增加。


比如一直存在的专业和业余组别划分:什么歌手算专业,什么歌手又算业余呢?毕竟,蔡国庆、杭天琪这样的成名歌手,当初都出身于青歌赛业余组。

另外,单位选送参赛的方式,在保证比赛专业性的同时,也将很多体制外歌手隔在了门外。


还记得“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再求平均分的评分方法吗?


斗转星移,观众的趣味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家人挤在一台小电视前看比赛的日子渐去渐远,总是满脸严肃的青歌赛,能带来的惊喜越来越少。


换句话说,全民娱乐时代到来后,大家猛然发现,青歌赛的娱乐性太低了。


以至于随后几届比赛里,评委余秋雨的文化素质点评环节,从配菜变成主菜,成了观众最关心的话题。

第十二届青歌赛,关于余秋雨点评中是否读错字,还惹来一场风波,公众的关注点完全跑偏了。


千禧年以前的青歌赛,连和声团都朴素得像连夜谱完曲子、临时来帮场子的音乐家。


算起来,第十五届比赛应该在2012年举行,但直到第二年,这场比赛才姗姗来迟。

著名词作家阎肃说,头一届青歌赛举办时,自己五十三岁,现在三十年过去,自己也八十三岁了,真是“人生易老青歌赛难老”。


遗憾的是,直到2016年去世,阎老都没有再看到下一届青歌赛举办。在那个大家都在关注《中国好声音》的年份,这个绵延三十年的比赛悄然落下帷幕。


青歌赛走出的“国家队”


围绕青歌赛无论有再多争议,有一点无人质疑,那就是专业性。


参加青歌赛那年,还是大学生的萨顶顶只拿到了专业组通俗唱法的银奖,金奖被二十三岁的谭晶摘得——就是那个日后因为实力超强、被歌迷称为“大魔王”的谭晶。


谭晶担任青歌赛评委时,曾应要求现场清唱《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惊艳四座。


青歌赛诞生的大神级歌手数不胜数,以至于有网友忍不住感慨:青歌赛走出的都是国家队级别的歌手。


多年后,听了龚琳娜版本的《小河淌水》而觉得惊讶的观众,大部分应该都只听过她的《法海你不懂爱》——如果看过龚琳娜当年在青歌赛的表现,自然也就明白这种实力的源头。


2013年,最后一届青歌赛举办的那年,《中国好声音》第二季迎来了一位选手。她唱了一首《也许明天》,让四位导师齐齐转身,这个人就是姚贝娜。


2012年央视春晚舞台上的姚贝娜。/图虫创意


“我就在浪里,飘飘荡荡爱有时忽高有时低,推着我向前,每一天……”歌词唱的好像也是姚贝娜自己。

2004年和2006年,姚贝娜连续参加两届青歌赛获奖,至今,网上还流传着她当时演唱《日月凌空》的视频,面对无可挑剔的表现,评委一致给出高分。


可是七年之后,站在选秀舞台上的姚贝娜却说,她真正的梦想,是穿着牛仔裤、平底鞋,在音乐节一样的舞台上唱自己喜欢的歌。



青歌赛从创新者渐渐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守旧者,而它所成就的歌手们,有很多也在向相反的方向远行。


2004年,《超级女声》横空出世。

谁都可以报名参赛,拿起话筒唱上一曲;谁都可以参与决定名次,掏出手机,用短信给自己喜欢的选手投上一票。

分赛区和总决赛的前三名直接由短信票数决定,大众掌握了相当大的决定权。


在那个手机才开始在国人中普及的年头,次年的总决赛,冠军竟然得到了惊人的三百多万票,前三甲加起来,票数接近千万。


现在还能打开的《超级女声》专题页,放着不少明星们很想删掉的青涩照。/腾讯娱乐


或许和青歌赛的选手比起来,超级女声们唱功不够扎实,第一届季军张含韵,当年才不过十五岁。


但那又如何呢?大众和资本一起造星时代已经滚滚而来,青歌赛的旧模式,似乎只能通向落寞的终点。


2006年,《超级女声》的口号“想唱就唱,唱得响亮”,或许就是最好的总结。而这一年的亚军谭维维,也恰好是从青歌赛退赛,来参加《超级女声》的。


如今的谭维维,已经开始民族与摇滚的实验。/图虫创意

两种舞台,两个世界


德国哲学家阿多诺说:“音乐现在已主要成为一种社会水泥。”


不过很显然,水泥也是分层的,听歌的人、唱歌的人仿佛并不生活在同一个星球。

青歌赛灯光璀璨的舞台之外,还有另一方属于草根和商业的舞台,它们离艺术的距离可能更远,但离大众的距离也许更近。


1994年,青歌赛诞生十周年,一张叫做《校园民谣》的专辑问世,日后大名鼎鼎的《同桌的你》和《睡在我上铺的兄弟》都收录其中。


磁带的封面写着“每一首歌都来自一个动人的故事,每个故事都发生在你生活的四周”,背景是大学的阶梯教室。每一个经历过大学生活的人,应该都对这样一张专辑没有抵抗力。

写歌的高晓松,也已不再是少年。/图虫创意


到了2013年,青歌赛的最后一年,民谣还活着,但民谣歌手明显不如他们的前辈和同行活得好了。

这一年,宋冬野二十六岁,第一张专辑《安河桥北》发行。在那之前,他的名字没有多少人知道,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北京胖男孩。


这样的非专业出身,在民谣圈并不少见。和央视舞台上的学院派比起来,尧十三毕业于武汉大学临床医学专业,周云蓬是长春大学中文专业的毕业生,花粥则毕业于中南林业科技大学。


相比起来,民谣不需要多么复杂的词曲编排,也不需要一套完整的娱乐工业体系支撑,但这并不意味着它缺少感染力。


很多人单打独斗,就走出了一条成功的路。

只不过,这是一条异常曲折的路,贫穷、失败和籍籍无名是大多数草根歌手成名之前的境遇,却也是他们打动第一批听众的情绪源头。

而观看青歌赛时,我们的姿态只有仰望,我们所能做出的反应,也通常是赞叹和鼓掌。


红极一时的宋冬野,也只红了一时。/图虫创意


出生在河南郑州的郝云十几岁才定居北京,最终靠着歌唱北京普通青年的生活而成名。

“我那可怜的吉普车,很久没爬山也没过河,它在这个城市里,过得很压抑……” 

去年十二月,郝云发了一条微博,照片里是他豪华的大吉普,网友在评论区热闹地开着玩笑:“这就是你可怜的小吉普?”


这个舞台和青歌赛的舞台,用汪峰歌里的词来说,“就像霓虹灯和月亮的距离”。

从这个角度看,青歌赛可以因为其高超的演唱技术而被怀念,但在男女团选秀圈粉、资本包装造星、人人都有麦克风的年代,它也注定是被甩下的上个时代的产物。


多少歌中的故事,已无人再唱起。/图虫创意


“阳春白雪,曲高和寡”,是这样,但也不全是这样。


2014年,正是选秀节目遍地开花的时候。在某档歌唱节目,一位中年男选手自弹自唱,用一首张学友的《秋意浓》打动了台下的评委韩红。


韩红认真地说:“你刚才的歌声里,唱的都是人生。”这位选手介绍,自己2008年获得了本省预赛第一名,但最终去北京参加青歌赛的人,并不是他。


韩红听完有些激动,她说自己也参加过四次,但从没进过决赛。最终,韩红终于登上青歌赛的舞台,以评委的身份。2008年那届,韩红就是评委,可惜没见到这位失落的选手。


韩红显得很激动。/ 《中国梦之声》


评委和选手,都曾因一个比赛而挫败,他们曾经擦肩而过,最后又在另一档商业节目里相遇,韩红的激动有些像杜甫的那首《江南逢李龟年》——


在动荡之中,诗圣又遇上了盛唐著名歌手李龟年,他动情地写:“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你看,歌唱本是一件多么纯粹的事情,可人情、时代、生活相互交织,又将它变得无比复杂,让我们回忆起那些歌声时,不知道应该怀念,还是叹息。
✎作者 | 曹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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