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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迪士尼更懂公主片的up主,我只服他

陆一鸣 新周刊 2021-09-14

幽默这一块儿,算是让天津人给拿捏明白了。/《没事偷着乐》


如果城市有性格,属于天津的关键词想必是“快乐”。


无论是操着一口天津方言阐述人生哲理的二次元顶流“酥酥”与“来来”,还是脱口秀演员周奇墨讲述的爆梗“listen to 掰掰”,这个夏天,中文互联网上总有一片欢笑声是天津话带来的。


近年来,不仅“天津人都会说相声”的刻板印象开始越传越真,天津这座城市本身更是以其自带喜感的方言文化和闲适豁达的城市底色,成为当代青年心目中当仁不让的反卷乌托邦。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卷”是一个形容词,用来形容刷不完的练习题、赶不完的KPI,以及一切不那么笔直的东西;但对于相当一部分天津人来说,“卷”无疑是个动词,区别只在于早点摊场景下的“大饼卷一切”和遇见不平事时的“卷bk的”。


毕竟,早在2004年,天津方言神剧《杨光的快乐生活》就借片尾曲心直口快地吟唱出了不少天津人的心声——“嘛钱不钱的,乐呵乐呵得了”。



一座城市的方言,向来与其蕴藏的文化气质紧密相关,这也是《新周刊》长期关注的内容。


方言之于城市,恰如性格之于每一个人。在《听方言,才能懂世界》一文中,《新周刊》就曾敏锐地观察到方言流行背后隐藏着的文化认同——


“近年来,随着人们对中心化与去中心化、现代与传统、单一与多元的反思,对在地文化、大众日常生活的关注,逐渐反映在方言在文化作品的呈现上。”


在《新周刊》看来,人们对于方言文化的关注与喜爱,原因可以非常简单,“不论出于何种原因,要活化或保护方言,并不需要什么特殊的理由——只要人们开始觉得它有意思就行。”


在创刊25周年之际,我们邀请到了以制作方言配音视频见长的青年创作者“植物椿”,与他聊了聊短视频的创作心得、方言背后的城市性格,以及关于方言传承的一些思考。


作者/陆一鸣

编辑/曹吉利


“梦想是做出中国版《瑞克和莫蒂》”


植物椿有很多种身份。


在成为全网粉丝近千万的创意博主之前,这个85后的天津小伙儿做过配音、搞过播客、玩过说唱、还鼓捣过文身,直到凭借二次创作的动漫短视频出圈。


在植物椿作品身上,对立统一的规律呈现得淋漓尽致:你可能没看过他的视频,但却早已刷到过被他带火的“piu亮”“你是干介个的”“感恩家银”等网络流行梗;但即使是最忠实的铁粉也很难说清楚,究竟哪一部才算是植物椿的代表作。


原因很简单,作为一位从确定选题、撰写脚本、剪辑素材到后期配音全部由自己一手包办的“个体户”,植物椿委实算得上是高产。


从数量上看,如果从2020年2月的“津味奶奶”视频开始算起,在接下来一年半的时间里,植物椿持续更新了将近300期由自己配音、自己剪辑的二创动漫短视频,平均下来每两天更新一期;


从内容上看,无论是妙语连珠的“来来和酥酥”系列,还是一直在返场、从未被遗忘的童话公主系列,又或者是谁都拿他倍儿没辙的“蜡笔小椿”系列,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家银(植物椿粉丝的代号)们的心头好。


而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天津人,植物椿尤其擅长运用当地的语言文化、风俗习惯给改编故事中的人物与情节赋能。


譬如《灰闺女》系列里那个令人记忆深刻的碎嘴鸽子,灵感就来源于天津方言里用来形容特别能嘚嘚、一开口就停不下来的“臭鸽子嘴”;


《神野经踪》系列里,通过“人对立面抗旗没打,他立手俩王四个2,愣拆开让人打成鬼淡牌了,大piu亮的没有,小欻欻跟给人倒牌一样,红桃四让人做手里的主”这样一连串的密集吐槽,一个“砸六家”(天津扑克牌玩法)苦手的形象已经跃然纸上;


到了《活蛤蟆王子》系列,植物椿还顺带给观众科普了一把京津地区的特色点心“蛤蟆吐蜜”。


天津是一座充满了“姐姐”的城市,植物椿作品中的女性角色也同样令人难忘。无论童话宇宙里的恶势力修正液aka摧城拔寨大老白、大胯粉碎者小红帽,还是“蜡笔小椿”的妈妈美伢,个顶个的都是最飒利的天津姐姐。



在不少网友眼里,植物椿是俏皮话十级学者、天津非物质文化遗产推广大使、花式怼人世界锦标赛冠军……但植物椿对于自己的认知却很简单,“我是个配音员,只不过脑洞大了点”。


植物椿的改编作品,形式多为两三个人之间的对话。职业配音师的经历让他能够轻松地呈现出不同年龄、性别、身份角色的声音。而除了常规的老、中、青各年龄段的天津话男女声以及歪果仁口音,还塑造过一些特殊音色,如鼻炎患者音、低音炮碎嘴音以及电~音~。


有热心网友还根据他作品中各角色的性格特征,仿照着水浒原著里的石碣天书列了份植物椿一百零八将名单。“植物椿宇宙”的角色之多、脑洞之大,可见一斑。


支撑起庞大脑洞的,是源源不断的灵感。夜晚是植物椿思维活跃、灵感迸发的时间段,他选择在这个时间准备第二天发布的短视频。从开始写脚本到成品出炉,一则一分半钟左右的视频制作,一般需要耗时6个小时。


一般要到日出时分,忙完更新的植物椿才开始准备休息,不出意外的话会一直睡到转天下午。但只要没入睡,植物椿的大脑就一刻也闲不下来。近到下一个视频的梗要如何铺陈衔接,远到大气层外会不会有四维生物,全是他会思考的重要课题。


或许可以这样说,《神野经踪》系列里,那个没事儿就琢磨人与蚂蚁的关系、光的波粒二象性、平行世界是否有高等文明在监视人类的小女孩“桃桃”的身上,多多少少能看到一些失眠时的椿老师的影子。



与大多数内容创作者不同,植物椿尚未体验过瓶颈期。做短视频这一年半,令他感到过困扰的并非灵感枯竭,反而是灵感太多了,多到用不完。


写脚本时,他见缝插针地往对话里塞梗,梗越塞越多,视频也越做越长,从早期的一分钟出头,变成现在的将近三分钟。


植物椿注意到,现在视频平台上的作品都比较短,这正在成为一种趋势。于是,如今做视频比早期又多了一道删减的步骤。他努力控制视频的时长,确保它们被精简到三分钟内,“三分钟之内,我觉得就都叫短视频”。


没为灵感发过愁的植物椿,偶尔会为素材发愁。


他改编作品的来源比较广泛,除了知名度较高的《蜡笔小新》《圣哥传》,也不乏《白雪公主》《小红帽》这种古早的童话故事和《红发少女安妮》《新鲁滨逊漂流记》等世界名著改编动画。



有人认为这反映了创作者个人的兴趣口味,也有人猜测,是不是这些动漫会更适合改编和传播?但他会选择这些动画来改编,原因其实非常简单。


植物椿选择素材的依据,首先是版权。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八九十年代出品的日本老动画,版权风险通常较低。当然,那个年代的视频通常不太好找,找到了也不一定能用,挑选出能用的、合适的视频素材,往往需要耗费一番工夫。


第二个判断的依据,就是看有没有两人对话的一些场景,能让他把改编人物的动作参与进去。


事实上,无论用哪个素材,植物椿的梗大多出自两人对话之间,素材的意义更多的只是提供一个画面。只要他愿意,《白雪女侠》跟《灰闺女》的情节人设完全可以互换,“大老白”可以是腹黑白莲花,“灰闺女”也可以倒拔垂杨柳。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能不能去参与到这个人物形象重设当中去,“不敢说重置他的人生,起码是参与到改变他的人生中的一段故事里去。”


在众多视频素材中,2013年的动画电影《圣哥传》算是一个小小的例外,“《圣哥传》里它也有人生,它原著里面这两人下去玩去了对吧?然后这不就透过办事就看出人生来,但是它这人生轨迹,我不能太给人家颠覆,因为毕竟这是一新动画,我给人改太过分了,不合适。”


但植物椿也坦言,即便抛开版权问题,二改视频仍然面临着诸多限制。这种限制往往是技术层面的,因为没有办法完全按照自己的构思,尽可能多地去改变画面。


“目前可以做到的画面处理,比方说我们很多博主会把人像抠出来,或者给背景添点东西, 最多让原本站在那不动的角色走一走,这种程度的改动还可以做到,但你要说大幅地改动,那还是得做原创动画,才能达到这个效果。”


目前更新了五集的《植物椿的日常》系列算是一次小小的尝试,“没有比这更原创的了,那个里边音乐都是我自己编的、脚本自己写的、画面自己画的,再原创就得自己造电脑了。”这部画风有些粗犷的系列动画,取材自他生活中的日常小事,并进行了一定的艺术加工。



从流量上看,日常系列与其他二改作品相比还略有差距。未来,这种尝试可能仍会继续,作为一个创作者,植物椿希望有朝一日能做出类似中国版的《搞笑漫画日和》或《瑞克和莫蒂》那样的原创动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来一三级半的就可以”


8月底,改编自《圣哥传》的故事告一段落。最后一期视频的简介里,植物椿这样写道:“换换口味吧,(接下来)我们做个童话玩。”


在改编自动画电影《天鹅湖》的新作品下面,有不少网友留言表达对“来来”和“酥酥”的不舍,呼吁续作尽快安排上。



对此,植物椿早就习以为常。他发现,无论在更新的是哪个系列,都会有人催更另一个系列。在更新“来来和酥酥”的这三个月里,也一直有观众朋友追着植物椿问,“这个系列会完结吗?完结之后能不能还做一点之前的童话公主系列?”


不过,即便没有粉丝的花式催更,这一系列的完结也早已提上日程。植物椿对于固定的素材有一个数值的限制,这个值没有特意去规划,但同一个素材做久了,总归会有一点腻,用一位网友评论的话来说,就是“搁sei天天吃老豆腐也扛不住啊,也得穿插点儿嘎巴菜”。


做什么系列取决于植物椿,但一个系列能做多少期,要看观众的反响。植物椿坦言,自己做视频的一大兴趣就是看观众的评论和弹幕。通常来说,一个系列如果反响不好,做到十集左右甚至七八集的时候就会完结,但即使反响不好,植物椿也会把坑填完。


“如果反响好的话,可能我就多做几集,但是也就是十几集二十集,也就差不多了。”《圣哥传》系列有19集、《蜡笔小新》系列有21集,都离不开观众的热烈支持。植物椿透露,这些备受欢迎的系列日后或仍有机会再返场,“可能之后还会再做回来,但是现在我得先换一换口味了。”



很多人会好奇,在这么多的作品里面,植物椿自己最满意的是哪一个?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他却说不上来。“按道理说,一个积极上进的人,他的回答应该是‘我最满意的作品,永远是下一个’,但我真说不出来这么装的话。”


“因为要说满意嘛?其实都不太满意。我的习惯是,如果这次发现错误了改不了了,那就在下一个作品里改过来。对于我来讲,错误或者说失误可能就是有一些梗我铺得不是太好,让人家不明白了。”


什么样的梗算是没使好?植物椿拿 “来来和酥酥”系列举了一个例子。“二手交易那集有一句,说‘我睡觉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哪四个字呢?武功高强’。在天津有时候孩子睡觉爱打把式,爹妈可能就会说,‘你看你,一睡觉跟练武术赛的’。”



“好多人评论说不明白这个梗,其实很简单就是字面意思,但他们会想得很深,所以到这种时候我就会检讨一下,下一次我不要做这么隐晦了,我要怎样去改进,对吧?”


不难看出,植物椿对于文本十分看重。在他的作品中,总是不乏言辞犀利、吐槽精准的金句:形容异想天开,是“肚脐眼放屁,你怎么响(想)的”;形容话多,有“嘴是赁来的,闲下来就赔了”;形容爱占小便宜,是“蹭饭还得带消食片,生怕吃白食堵了嗓子眼儿”……



植物椿的视频中常常出现角色互怼的场景,笑点也正蕴藏其中,但植物椿澄清,他做视频真不是为了骂人。


“不敢说高台教化,起码别给人引导一个不好的思想。之前好多人私信我说来看你视频学骂人了,我说别介,咱不是为了宣传骂街,咱是为了搞笑对吧?笑一笑就得了。”


植物椿做视频的初衷很简单,他发现自己有一些想说的话,生活当中有一些好玩的事想要分享给大家。视频里偶尔会出现一些时下热门的梗,但他自认不算蹭热点选手,“怎么说呢,有一些热点去蹭好,有一些蹭不好。也不是说没蹭过,我蹭过,但不是为了蹭而蹭,是有感而发,我不太想把搞笑的东西做得不纯粹。我得让我的作品跟着我走,不能让它跟着热点走。”


最初植物椿是日更,后来随着接了一些商业活动,再加上其他工作,慢慢地变成隔天更、隔两三天一更。有段时间,植物椿会固定在每周一三五的晚上开直播,不带货的那种。直播内容是一边打游戏,一边隔着屏幕跟粉丝们聊聊天。


有事不能直播的时候,植物椿还会在朋友圈请假。


8月初的时候,因为一次乌龙事件,植物椿在短视频平台的直播间被关闭了,这事固然遗憾,却也颇有点塞翁失马的意味,“我现在终于有时间出去溜达溜达了,不然天天在屋里关着,除了做视频就是播游戏。其实你算吧,我做6个小时的视频,我今天得准备出明天发的视频对吧?然后明天直播完了以后,后天准备大后天的视频,然后再直播,这样循环下去,其实是没有什么休息时间的。”


做视频火了之后,植物椿变得更忙,但日常生活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这得益他对“不露脸”的坚持。“不露脸第一个考虑就是出门方便一点,第二个就是身为一个配音演员,脸跟声音永远是对不上的。露了脸之后再配音,观众就会把你的脸带入进角色,就定型了。”


于是,一提到植物椿,人们最先想到的是他的头像,一个长得像俄罗斯套娃的卡通形象,头像四角上还写着“感恩家银”。这可能是植物椿最深入人心的标识,但鲜有人知它的来历。


植物椿最初开始运营账号的时候,头像用的还不是现在这个,“我最开始头像是一个劣质的电子表,变形金刚身子顶着一个小人儿的脑袋,就长现在头像这样,画风极其的对付。” 植物椿无意中看到,感觉它实在是丑得独树一帜,就拿来当了一段时间头像。



“后来我觉得,因为它原图是带着一部分表的,小人的脑袋显得特别小,而且也看不太清楚,我就照着这个形象改吧改吧自己又画了一张。”


“感恩家银”梗源自植物椿早期制作的一个推销健身卡的视频,本意是提醒观众“一般有人管你叫家人,就是准备赚你钱了”,结果一来二去,就像《武林外传》腐竹的由来一样,“家银”反倒成了植物椿粉丝的代号。


不过,植物椿的观念并没有发生太大改变,他对于粉丝的期待一直是希望能让他们开心,“他们愿意看我的东西,也会给我带来收入,我未必非得直接从他们身上挣钱。有人喜欢,自然会有需要流量的广告或者其他的甲方给我带来收入。”


植物椿的收入来源主要是广告和创作激励,而即使做短视频已然很成功,植物椿也没有放弃本职的配音工作,“配音工作没有短视频挣得多,但也是我必不可少的收入之一”。


因为不带货,植物椿收入与名气其实并不成正比,他坦言自己还没买房,也暂时买不起,“天津房子现在差不多的也得三四百万,首付也得上百万了,我到现在也没挣到过一百万。”

植物椿认为,人贵在知足,做视频以来最大的收获并不是赚了多少钱,而是一种能够给别人带来帮助的成就感。

“我跟你说,我现在不能说治愈,我参与治疗了挺多病了,抑郁症、躁郁症、狂躁症……这一类的心理疾病数不胜数。”植物椿在各个平台的账号都经常能收到一些粉丝发来的私信,感谢他的搞笑视频给自己带来的舒缓作用,比如“我现在看完你这东西,我真的感觉好点了,谢谢你椿老师,我从心里谢谢你”。

这样的私信收得多了,植物椿专门出了一期视频,叫“今天不容抑”。他安排了《风云》三部曲里的人气角色“牛特斯拉”在钢琴前自弹自唱,其中有些温情的鼓励的话,植物椿没唱出来,而是写在了字幕里——

“我知道你很累
但只要活着 就一定会有好事发生
我们不能阻止那种感觉的到来
但起码让它知道 你不曾屈服”

网友们的“泪目”刷屏了。

“我真不觉得我能担得起人家这一声谢字,但人家说得特别真诚,让我觉得我这东西还有点用。我想那就继续做下去吧?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我救人半条命也行,我来一三级半的浮屠也可以。”


“方言对于创作而言是一种加持”

作为一名专业的配音员,植物椿可以把普通话说得字正腔圆。

之所以选择用天津话为视频配音,是因为有些创意更适合用方言表达出来,而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天津人,他最熟悉的就是天津话,在为新视频写脚本的时候,植物椿脑子里想的都是天津话。

在创作初期,他就会思考如何把方言融入进故事里。“比方说进门吃饭,这人不能进门直接坐下就吃饭了,为了让他把对话完成,我得让他进门围着桌子绕两圈,把话说完了,才能让他开始吃。”

能把搞笑视频做好,是不是因为天津话自带笑点?植物椿的态度有所保留。“方言对于创作而言是一种加持,但从不会仅仅有了加持就能成,就像不会单纯用一支好笔就能写出好字,他肯定要有内核的东西在。”

“但植物椿也承认,天津话自身确实有好笑的点在,“它的点是什么呢?说什么话都跟呛火似的,你只要语气到位了,说什么都像抬杠一样,因为老一辈的天津人说话有时候他讲究‘好话不好说’。”


“比方说你上爷爷奶奶家吃饭去,一开门爷爷奶奶怎么说?‘宝贝儿,来啦?快坐下吃饭吧’对吧?过去老人不这么说话。”

老人会说,“宝贝儿,回来了?不上外面业去了?赶紧坐这吧,饭都熟了,你不为这口吃,你能回来吗?这家跟旅店赛的,一天天地醒了就出去,被都不叠,对吧?回来不就为这口吃的嘛,你不得喂脑袋嘛?”在植物椿看来,天津人会有很多这种“怼”的话,其实没有恶意,他就是爱逗,天然的就爱逗。


天津话幽默的地方,与其说是它的语音语调,不如说是一种内在的思维模式。植物椿拿他视频中多次出现过的俏皮话“茅台当料酒,就耐喝佳酿”举了个例子。

佳酿是天津出产的老牌白酒,以价格低廉著称。喝着廉价的佳酿,却拿名贵的茅台当料酒下厨用,植物椿觉得这种说话的形式就非常的天津,有种“有钱难买我乐意”的人生态度。

城市的发展必然伴随着外来人口的流入,作为新一线城市的天津也不例外。在融合的过程中,不同人群之间的摩擦似乎在所难免。具体到天津来看,从两年前紧急修订的“海河英才”落户政策,到今年8月出台的“户籍+学籍”的高考报名新政,新天津人与老天津卫之间总能嗅出一丝隐隐约约的火药味。


“好多人说天津人排外,有领地感,我倒是没有这感觉。”植物椿认为“天津人”这一文化身份的认同并不是靠方言或者户籍来明确。“我不觉得你非得能说上一口纯正的天津话,完了早上起来打一碗老豆腐吃,才叫天津人。”在植物椿看来,一个人来到天津、住在天津、在天津发展,那就是天津人。

“我的朋友里有很多人不是天津出生,人家在天津上学工作,或者在天津结婚了成家,就在这发展了。大家其实没什么区别,都是人。”

植物椿对于地域没有太大的执念,“在我心中人就是人,分男人和女人,啊可能还有外星人,你要说今天外星人打地球了,我觉得全人类都得团结起来去打他,对吧?”

谈到制作方言配音视频的初衷,除了觉得有些创意比较适合天津话表达出来,植物椿还有另一层考量——想让更多人去关注他的家乡。

植物椿视频里的口头禅“你是干介个的”“一点都对”“妥必妥”已经成为一些网络流行梗,这些并不都是天津话里的固有词汇,却已经成为津味儿的一种代表。但植物椿认为,方言并非越来越丰富,反而是日渐凋零了。


“我非常喜欢的一位艺术家陈丹青老师说过一句话,现在‘方言正在消失’,我也有同感。比如说粤语,我感觉它已经是使用人群比较广的方言了,但它可能也在消失。我有在深圳发展的朋友,我问过他,我说那边说粤语你听得懂吗?你不得跟着练吗?但是他告诉我的回答是‘我们这边基本都说普通话’。”

这种方言式微的现象可能并非个例。《新周刊》采访过的一位沪语播客主播就曾提到,如今会说上海话的上海人已经很少有语境去说上海话,而很多土生土长的上海小孩甚至已经不会说上海话。

普通话普及的另一面,是正在加速消失的方言,对于二者此消彼长,植物椿感受格外强烈:“就连我,我在日常生活里跟我太太平时都是说普通话,因为她跟我说的就是普通话。”在家中尚且这样,离开天津,就更不会说天津话了。

 
而在方言衰退的过程中,最先消失的往往是俏皮话,比如那句“肚脐眼放屁——怎么响(想)的”,就让很多观众感到新鲜。“现在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些口口相传的俏皮话了,很多都是我朋友从他父辈那里听来的,然后传到我耳朵里了,我就给记下来了。”很多专有名词,植物椿原本自己都不知道,比如“二起儿”,就是他从老丈人口中学来的——从地下室上来那块台阶,天津人叫它二起儿。

这种特定表达的消亡,除了使用范围和受众越来越少,植物椿认为与现代人生活节奏变快也不无关系。“过去,天津一到夏天,马路边能看见很多大爷大妈坐躺椅上,穿着跨栏背心拿个大蒲扇,大爷们跟大爷们坐一块扯淡,大妈们跟大妈们坐一块闲聊,现在很少能见着了。”

作为一种与旧式生活方式联结的纽带,方言需要传承。“我是没有那个机会跟岁数更大的人在一块去淘换一些更老的东西,如果要有的话,其实抛出来的东西会更多。”

植物椿做方言视频也有一部分考虑,“我想把这东西留下来,不敢说能把它传承下来或者宣扬出去,但是我朋友跟我说过一句话特别好,他说你有一天你真死了,你能给网络上留下那么一段记忆。我想,要能在这记忆里面放进一些天津话进去,我觉得挺好。”


✎策划 | 新周刊新媒体
✎作者 | 陆一鸣
✎编辑 | 曹吉利
✎校对 | 向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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