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

全国名家看江阳 | 长江在泸州打了一个大勾,把这些东西留给了江阳

2017-12-11 看见泸州

陆春祥


笔名陆布衣、陆天等。中国作协会员,国家一级作家,浙江省作协主席团委员,浙江省散文学会会长,杭州市作协副主席,浙江传媒学院、浙江理工大学等客座教授。已出杂文随笔集《新世说》、《病了的字母》、《新子不语》、《焰段》、《字字锦》等著作十余种。作品曾获第五届鲁迅文学奖、浙江省优秀文学作品奖、上海市优秀文学作品奖、中国报纸副刊作品金奖银奖等。



过江阳

——陆春祥


江阳三日,闻香识老窖,撑分水油纸伞,游张坝桂圆林,欢欣鼓舞。




1


长江从青藏高原格拉丹冬雪峰西侧的沱沱河汩汩而出,一路逶迤奔腾而来,到了四川泸州地面,她的身姿,突然打了个大勾,这勾并不生硬,看着反而有点圆润。这勾就在长江之南,江阳来了。


此刻,我正站在长江和沱江的交汇处,它是勾的汇集处,江阳的市民广场。我的脚下,是一百零一个不同字体的“酒”字,一个酒父亲,率领着一百个酒儿子,以粗硬的线条方式,以中国文字几千年优美的形体流变,向人们讲述着江阳绵长的酒故事。


江阳的酒故事,从秦汉开始,至宋有“江安食不足,江阳酒有余”,至元有“甘醇曲”,演绎了一千多年,至1573年,明万历元年,突然凝固成了一个符号,这个符号,成了中国浓香型酒的发端鼻祖。


一脚踏进泸州老窖1573广场,酒香一直撞击着我的鼻子,泸州给客人的见面礼,浓重而直接,这是粮食的精英们经过集体蜕变洗礼后的愉快重生,以一种浓烈的方式。我仔细观察七十几米长的“吃酒图”浮雕,内心连连感叹,中国的酒文化,泸州是典型代表,“江阳酒熟花似锦”,江阳处于泸州酒城的中心,1573乃王中之王。


1573酒窖。



站在用玻璃封闭起来的楼上,我往楼下的酒窖放眼。宽敞的厂房,横梁以上顶部黑黝黝的,那是久远年代酒作坊的烟燻而成,地上长方形的灰色窖盖,长三点八米,宽和深均为二点四米,它不是普通的酒池,池里有深深的传统和厚厚的历史。那些灰色窖泥,已经很有些苍老的年纪,曾经被反复搓揉,但每次重新使用,它们都焕发出了新的生命,它们是四百多种有益微生物的集合体,它们负责用身体挡住酒糟和空气的接触,它们和酒糟亲密结合,耳鬓斯磨。1573酒窖,中国酿酒第一窖,国宝级的文物,我面前的文物还在尽责完成自己的使命,这实在少见,绝大部分文物都只能供人瞻仰而已。


忽然,我眼前出现了一个宋人笔记中的意像,场景强烈而清晰。


宋代杨亿的笔记《杨文公谈苑》有《缙云酝匠》,说的是缙云有个酿酒专卖署,酿酒师傅水平极高,他酿的酒,喝过的人无不赞美。管理专署的负责人就动了心思,他要求师傅将方子写下来,交给他建安的亲家去酿。


后来,负责人的老家来信埋怨,那边的酒酿出来,味道一点也不好。负责人就将师傅喊来责问,师傅说:方子我早写给您了,然而酿酒,是有很多讲究的,天气的温炎寒凉,水放多少,如何搅拌,效果都会不一样,这些东西我都讲不出,我只是按照感觉做。我家里有两个儿子,他们酿的酒也没有我好喝。


这个意像使我坚定地认为,中国许多传统的工艺,有许多都靠工匠们独自摸索,靠耳濡目染嫡子嫡孙的代代相传,但在传承的过程中,会出现许多缺失,上面那位酿酒师傅就是这样。我不知道,他的师傅是怎么传给他的,但徒弟超过师傅或徒弟不如师傅的情景常常出现,大家凭的都是悟性。


1573的酒窖边,有一些工人在忙碌着,他们着统一服装,有的手里正扬着锹,将窖池里的酒糟往外铲,有的正封闭窖池,抹了一道又一道,如抹泥墙,灰色的窖泥三抹两抹,就变成了镜面样,光光的,它们安静地守卫着自己的那一方领地。


我相信,这里的每一道工序,都是1573自己的创造,他们用自己的方法酿造老窖,已经四百多年,犹如那缙云酿酒师傅,靠的不仅仅是方子,有只可意会的心传,还有长江边的龙泉井水。


我和蒋子龙、叶辛先生,站在龙泉井碑石边,仔细观察。


这应该是一口活井,样板井,边上立有清嘉庆十二年的《重修龙泉井碑》,碑文告诉我,泸州酒,一直用龙泉井水酿造,清冽龙泉,唇齿留香,它独有的透明,微甜,弱酸性水质,是泸州老窖品质的重要保证之一。


泸州一个字,这一个字一定就是酒。我在江阳的几天时间里,闻酒,看酒,调酒,品酒,谈酒,几乎都徜徉在酒的世界里,被酒兴奋着,不是喝,闻着就醉了。


邻玉小镇,名副其实的酒镇。


高淮酒业的地下酒窖,让所有人震撼。


酒窖曲里拐弯,精心构造,沿石壁伸延,凡空隙处,均有酒坛藏放着,小的十几斤几十斤,大的几百上千斤,它们要在这窖里待上数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


每个坛都有身份证,我顺便记下:408号,42.1度酒,714公斤;409号42.3度酒,723公斤;411号,42.5度酒,689公斤;412号,原酒,260公斤。


原酒出厂后,还要经过相当长时间的窖藏,才能有人们想像中的口味,这酒也如同人,刚出生的孩子,他们都有成长期,他们要积聚起相当的力量,才能在社会中担负起一定的角色。


2


秋分虽将至,但阳光依然暖可比初夏,当叶辛、蒋子龙撑起油纸伞,站在分水老街那狭窄的街道上时,笑容溢满了他们的脸,我细看,他们的神情,竟也有点害羞。


我知道大男人们的难为情,这油纸伞,是江南姑娘在雨巷里撑着去和心上人约会的,是西子湖畔白素贞撑着去寻找情意郎的,但,此刻,我们站在分水油纸伞的生产基地、国家非遗传承人毕六福的油纸伞技艺传习所前,兴奋不已,我们来到了油纸伞的世界,这里不是江南,这里是西南的一个偏僻小镇。


分水岭,原来就叫分水。我说,我老家就是分水,我是到我老家来了。


老街上,好多牌子都直接写上分水,分水电信营业所,分水油纸伞直销门市部,分水名家手绘油纸伞,要不是我老家没有油纸伞,我以为就身处老家呢,恍惚间,如时空场景转换。



毕六福带我们参观他的传习所,其实就是生产基地。


老毕操一口浓重的四川话,大声讲述着油纸伞的历史,在我们的不断提问中,他娴熟地回答着一切。他的生产基地,错落在江岸的山坡上,我们层递而下,道窄而陡,两旁有限的空地上,都晾满了大大小小的油纸伞,如茂盛的花朵,开在晴阳下,油纸发出的亮光,时而闪闪。


做伞骨,穿线架,糊纸面,工人们在各自的工位忙碌着,异常专注,动作熟练,他们的专注,《庄子》里老木匠和齐桓公的对话场景,似乎就浮现在我眼前的另一个时空里:


齐桓公在堂上认真地读书,老木匠轮匾在堂下埋头做车轮。


老木匠累了,他放下手上的活计,好奇地问桓公:大王呀,您读的是什么书呢?桓公答:圣贤书。老木匠又问:圣人还在吗?桓公答:不在了。老木匠哈哈大笑,显然有些放肆:凡是能用文字记下来的,都是糟粕,圣贤书也是糟粕。桓公有些吃惊地看着老木匠:为什么呀?不可能吧!老木匠慢悠悠的样子:我是咱们国家做车轮的高手,我做车轮得心应手,完全靠感觉,我做的轮子又漂亮又结实,但我的两个儿子,他们没有一个人能继承我的手艺。


齐桓公似乎有点明白,但似乎又不明白,这手艺和我治理国家有关系吗?旁观者呵呵:有啊,如果让百姓休养生息,就如同野外的森林,自由生长,那就是一种得心应手的治国状态。


老木匠,宋代缙云酿酒师,其实都是工艺大师,讲的是心领神会。


涮涮涮,糊伞面的工人,拿着一把小刷子,是特制的那一种,小刷子的尖头部分,被改造成一个勾子,用来扎紧伞盖的线绳,上下翻飞,一把简单的伞,做起来却不简单,要想让伞遮风避雨,一定要使它有足够的抵抗风雨的能力。



伞面是可以画出花来的地方,必须画上花,以满足那些如花样的撑伞女人们。伞的森林中,我蹲下来数花。


红梅伞,红的朵,黑的虬枝,绽放在伞面上,奔放热烈。


玉兰花伞,洁白的玉兰,墨绿的伞面,暗香浮动。


牡丹花伞,绿叶卷红,雍容华贵,国色天香。


我还看到了一些特别的伞花。


水滴。把水滴放大,涂上色,也是花,自然的花,瞬间的花。雨花翻卷起数个跟斗,闲闲地跳落在伞面上,滴答滴答,和伞面上的雨花,汇合成一道特别的风景。


云彩。将各色云朵,打散打碎,染上淡淡的色彩,瞧,对面,远处的巷子里,缓缓移过来一女孩,撑着把云彩伞,她是那个叫彩云的姑娘吗?哈,极有可能!


伞花的世界,花朵的世界,几乎每一把油纸伞都不重样。


步至生产基地的最底一间,转角出门,一块几十平方的菜地,上面长满了各色伞花,如大小朵的蘑菇群,鲜艳欲滴。


老毕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场地。他的伞卖得很远,他成了江阳的另一张金名片,不,应该是泸州。



3


我刚住进江阳的南苑宾馆,工作人员就笑着敲门,她们送来一袋新鲜桂圆:这是我们江阳的桂圆,刚刚采摘来的,请您品尝。


略有吃惊,泸州也有桂圆?而且现在已经九月中旬,七月下旬我去冼星海的故乡——广州榄核镇,在星海路的两边,见到了挂满枝头的桂圆,那时,离桂圆成熟只有一周的时间了。


而江阳的桂圆,竟成熟这么迟嘛?


第二天下午,有好长一段时间,我独自在张坝的桂圆林里,惊奇地数着那些老桂圆树。


事先我已知道,这座桂圆林,是生长在中国北纬最大的桂圆林,有一万多棵老桂圆树,一千多棵荔枝树,树龄均在两三百年以上,且仍然在旺盛生产。


我的惊奇,其实是没有往脑里深想,仔细梳理一下,白居易写过《荔枝图序》呀:“壳如红缯,膜如紫绡,瓤肉莹白如冰雪,浆液甘酸如醴酪”。而且,他写得明明白白:“荔枝生巴峡间”,也就是说,四川早就生产荔枝,一骑红尘妃子笑,杨美女吃的荔枝,就是从四川赶运过去的。


张坝桂圆林,缘于三百多年前,一位姓张的人士所为。那张氏,夹裹在“湖广填四川”的人潮中到了江阳,从外带得桂圆种,种着试验,不想,从一片林,发展到一个村,甚至几个村。


几乎每一棵桂圆树,都标有年份。


按着年份,我找到了几个小桂圆丛林,因为年份的相同或相近,我猜想,那是主人一起栽下的。随着张姓人家的桂圆林不断长大,收获满满,后来的人们也都要栽种桂圆荔枝树。为了日后的容易辨认,户与户之间的桂圆林,都用樟树隔开,难怪,我在桂圆林里发现了不少樟树。



树的年轮,就是真实的历史,清晰地写在大地和天空中,真实地记载了变幻的风云。


1740年树丛。


主枝倒并不粗壮,树身上缀满了绿藤,离地一米左右,三大枝分立,各自伸向独自的天空,枝上生枝,杈上有杈,为自已撑起一片自由的天空。


1740年,是个普通的猴年,世界上也没有多少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那些事都离我们太远。值得说的,我以为只有一件事,和我们有点关系(应该是和我们的先人),虚岁三十的乾隆,已经做皇帝五年了,风华正茂之时,他的宏图大志,正开始有条不紊地实施。这一年的十一月,他为修改后的《大清律例》(简称《大清律》)写了序言,并命令颁行。这是中国封建社会的最后一部法律,一直到1910年才废止。清朝经过三代君臣的努力,天下已经初步实现稳定。乾隆的目的,就是要让民众在休养生息的基础上大力发展生产,繁荣经济,其中“田宅”条,显然,对张姓人家大量栽种桂圆荔枝树是一种大利好:第四条规定,所有百姓不得让土地荒芜,如果荒芜了,要按荒芜的数量判罪。让大地披上绿色,子孙也可以享受,栽桂圆林,一举数得。


1820年树丛。


这一年的一月,英国国王乔治三世死了;这一年的九月,嘉庆皇帝驾崩了,道光皇帝继位,大清衰败由此开始。其实,1793年,英帝国从马戛尔尼使团来华开始,就一直在酝酿占中国人的便宜。


1840年树丛。


我看到若干粗壮的桂圆树,离地分杈,生长旺盛,树枝上挂满果子。


突然有一棵,树枝干上还挂着一只吊袋,那应该是营养液,树木常见的那种,因为害虫,营养不够,桂圆树的生命出现了危险。


不过,1840,看着这个数字,心里就一阵痛,从这个年份开始,侵略者的足迹,就不断地蹂躏着中国的大地,恣肆妄为。伤心的事,略去不说。



一切人事,俱往矣,长江边上,张坝,这万株桂圆林,谁说是孤立地生长着?张姓人家绝对不会想到,这些桂圆树,会是三百年中国历史的极好见证者。


张坝桂圆个头不大,肉薄,核稍嫌大,但绝对甜,是我吃过最甜的桂圆。


在张坝艺术园,应邀涂抹了几个字:三百年寸荫。

我的意思其实有两层:三百年时光,虽风云变幻,但也只是短暂一瞬;即便时光再短,我们也要努力去拼搏。



 4



老窖池。油纸伞。桂圆林。


泉井。竹子。森林。


长江在泸州地界潇洒打了个勾后,给江阳留下了一地的宝物,也给了江阳一个满意的好评,又欢天喜地向东奔赴而去。


江之北,江阳。


更多精彩:

泸县高铁站已启动建设!| 配套建汽车客运站及轻轨停靠站

珍宝 | 看了这些,泸州也可以上一期《国家宝藏》!

今日签约!希尔顿入驻泸州 |  150米空中大堂,朋友圈炫照必备!

免费逛丨泸州搬来了一座“神秘花园”,分分钟让你看花眼

四价宫颈癌疫苗本月下旬到货泸州 | 女性快预约接种


图丨江阳区宣传部  醉美泸州图片库

编辑丨谢蕤 责编丨杨茜

泸州日报新媒体出品

请发邮件至:lzrbkjlz@163.com

QQ群:389250002  电话:3100837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