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堕恶趣不必费事,随心所欲自然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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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生天道需要非常努力,下堕恶趣则不必费事,随心所欲自然就去了,而轮回里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在随心所欲。恶趣不但容易去,去了以后待的时间还长。
- 八热地狱 -
到处是熊熊燃烧的大火。这不是一般的火。人间普通的火、檀林火、太阳火、劫末火的炽热程度依次递增七倍,而这里的火比刹那间将二禅天以下全部焚毁的劫末之火还炽热七倍。
天空中不断落下火块、火球,像是虚空也被烧散了架,摇摇欲坠。
我拖着烧焦如黑炭般的躯体,奔跑在炽热的铁地上。不,是我们一群地狱众生,一群黑炭,在燃烧的铁板上相互追逐扭打。满心的嗔恨让我们不顾一切地挥舞手里的兵器,去砍,去刺,去杀。倒下一个,又挥舞嘶叫着冲向下一个。
我如焦炭的身体伤痕累累,但我顾不上,我只想把一个个扑过来的对方打倒杀死。我的心里,我们的心里,除了仇恨,容不下别的。一息尚存,厮杀不止,这仿佛是我们活在这一片铁板烧上唯一的意义。
最后,所有黑炭倒毙。
空中传来声音:“愿你们复活。”
我们于是不得不活过来,再次投入战斗。迈开布满燎泡和烫疤的双脚,追杀,被追杀。
再次全体倒毙,再次复活。
如此循环不断,多久呢?复活地狱时间五百年。这是什么概念?人间五十年是四天王天的一天,四天王天五百年是复活地狱的一天。
不要问我:为什么不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活过来,只是安静地被烧焦不好吗?当然烧焦也很痛苦,但总比烧焦之外还要活在敌人中间被乱刀砍杀好点。可这不是我能选择的。
很奇怪,我每次都在敌人中间活过来。每次一睁眼,看见漫天火光中,那些刚才还死得死死的敌人也都活了过来,我就生气,就要赶紧爬起来跟他们拼命去。
我其实也不想这样浑身烧伤刀伤塌皮烂肉地在火焰里杀来杀去。每次空中那个声音响起——“愿你们复活”,我都痛苦万分,因为活过来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愤怒和杀戮,而我不得不活过来。
万亿年里,数不清的死而复生。慢慢地在我心中,“复活”的痛苦超过了其他痛苦。这个地狱叫“复活地狱”,我想可能跟这个原因有关吧。通常在一个地方感受到的最刻骨铭心的痛苦是什么,我们就把那个地方叫什么。
这也从侧面证明,所有地狱中,这里果然是痛苦最轻的。
竟然还是痛苦最轻的!
焦炭般的我被阎罗狱卒们带到炽燃的铁地上。他们在我身上用黑绳画线,像木匠在木条上弹出黑线,然后用烧红的铁锯把我一块块锯开。
我的身体看上去像一大块黑炭,可它没有炭的坚强无感,它只是一个长成黑炭样子的伤口。
整个身体是一个敞开的伤口,锯齿在它上面咬啮前行,而烧伤后新生皮肉的敏感把这种痛苦放大无数倍。
恐惧和剧痛中,我看见我的肉屑、骨屑沿铁锯的边缘掉到铁地上,瞬间融化成油;切下的肉块在地上被踢来踩去,仍抽搐不停。
被切割,锯开的身体随即黏合起来等待着新一轮的切割。我的一生只做这一件事。多么漫长的一生!人间一百年是三十三天的一天,三十三天的一千年是黑绳地狱的一天,而我被切割的命运要等黑绳地狱里千年过去,才暂告一段落。
地狱众生的生活内容单一,专注于受某种或某几种苦,不像在人间有苦有乐,有不同的事可做可想,有选择有余地,有种种可能性。
像灼烫之苦、切割之苦,人间也有轻微的显现,不小心手指割破,或者火星溅到身上,这种事大概每个人都碰到过。以前造作了感受灼烫、切割之苦的因,缘起成熟时,才会显现这些果报。
但同一类因果,因的性质、力量不同,即使感召同类果报现前,其痛苦程度、持续时间等也会有天壤之别, 比如人间的手指割破和黑绳地狱的切割。
在人间,尚能感受到其他的业报,有善业有恶业,所以有苦有乐,有这样那样的事可做,而地狱现前,则说明某些恶业的果报是以最集中猛烈极端的方式显现出来了。纯粹的恶业的具象,纯粹的苦的体验。不会夹杂其他的东西了。
人道中火星灼烫、手指割破的痛苦无限放大,淹没我全部的感觉、思想和身体的应对,充满我所有的时间空间,在若干万亿年里,成为我唯一的存在方式。这是黑绳地狱。
我和无数同伙被关在巨型铁臼里,头顶上大如须弥山的铁杵落下来。我们惊恐逃逸,哭喊着,想从铁臼里逃出去。大家争先恐后涌向炽红的铁臼内壁,不顾身体在壁上炙烤得咝咝冒烟作响,仍然紧贴着它向上攀爬。可是铁壁那样滑那样高,任凭我怎样用力都是徒劳。我一次次滑下来,立即被后面的人踩在脚下。就在难以描述的混乱、痛苦和恐惧中,我看见铁杵离我的头顶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重重地落在我们头上,把所有人碾成肉泥。
当铁杵抬起时,我活过来。刚收拾完一摊滚烫肉粥一样的身体,一抬头,又看见铁杵落下来......
有时我睁眼,发现自己在一个狭小山谷里,两边的山冒着火舌不断靠拢,而我夹在许多人中间,沿山间小路仓皇逃窜。时而,那些山变成我以前杀害的山羊、黄羊、鹿子等动物的样子。它们角尖燃火,朝彼此冲过来。
我想我一定要在那些山或者那些动物(或者两者是一回事)撞到一起前,逃出山谷,否则我会被活活挤死。于是我发足狂奔,燃烧的大地上留下我燃烧的脚印。
逃出去!而我的脸颊慢慢燃烧起来,两侧的火焰离我越来越近。我拼尽最后的力气往前跑。我的眼睛也燃烧起来。火舌烧进我体内,吞噬着我的五脏六腑。
就在那时,两山撞在一起,发出震天巨响,我仍然呈奔跑状的身体随之粉碎。应该是瞬间发生的事,而在我的感受中,那种撞击挤压、粉身碎骨之苦极其漫长,毁灭一个世界大概也不会用比这更长的时间。
山谷消失,里面所有生命死去。
这时,两山复又分开。
我再次转生在这个山谷里。
同样的场景重复,同样的恐惧痛苦再来一遍。
人间二百年是夜摩天的一天,夜摩天的二千年是众合地狱的一天。一旦转生到此地狱,需要感受二千年的痛苦。
人间有一个词形容痛苦的惨烈,叫“鬼哭狼嚎”。鬼哭狼嚎放大千万倍,不足以形容我在号叫地狱听到的声音。
当然,这里面也包括我自己的惨叫。我们挤在一个密封的屋子里,四面上下全是白热的铁壁。什么也看不见。
拥挤和炽热像一块密不透风的滚烫的塑料布层层包裹住我,让我窒息,此时呼吸对我来说意味着灼伤,而我渴望被如此灼伤。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被慢慢地煎熟,但无处可逃,甚至除了号叫我都没有别的办法可以缓解痛苦和恐惧。
这里的一天是兜率天的四千年,而兜率天的一天是人间四百年。我需要在这里嚎叫四千年。
狱卒把我们驱赶到双重铁门把守的炽热的铁牢中,接着,用铁锤铁棍没日没夜地打我们。
我遍体鳞伤,无数次击打使我的身体如枯草般羸弱朽败。
我拖着这根焦烂的枯草,趁狱卒不注意逃到门边,可怎么也打不开那扇铁水浇铸的大门。我像一只蚂蚁,想撼动须弥山。
更多的同伙聚来,一起推门,都想逃出去。这时狱卒发现了我们,挥动着棍棒杀过来,把我们打得稀巴烂。我生来好像一直就是这副稀巴烂的样子,头上冒着硝烟,头发劈劈啪啪炸散开,鼻青脸肿,虽然每天都在铁屋子里逃来窜去想躲过暴打,但没有一 天成功。
屡败屡逃,企图逃跑。每次顶着棍棒锤斧好容易捱到门边,可有什么用,出不去。而这只是第一道门,外面还有一道。
我绝望得只剩嚎叫。
人间八百年是乐化天的一天,乐化天的八千年是大号叫地狱的一天。我要在这里感受八千年的痛苦。
犹如三千大千世界一样大的铁锅里,充满沸腾的铁浆。
铜熔灌口,肝肠寸断,可忍着剧痛我还在拼命挣扎,不想沉到底。终于,看见红通通的熔浆海面上,滚滚冒着的浓烟!那是我为数不多的几次把头伸出海面的时刻之一。
就在同时,锅边巡逻的阎罗狱卒们也看见了我。几乎同时,他们的铁钩也到了,一把扎进我的后颈,把我死死勾住。铁锤随之甩过来,如雨点般密密麻麻砸在我头上。
我的头开了花,脑浆四溅,昏死过去。这是我烧热地狱生涯里最幸福的一刻——昏厥让我暂时没有了痛感,总算消停了。
但瞬间过后我便醒来,我多么希望不醒来,那样就不用感受痛苦。地狱里,一死了之是遥不可及的奢望。我醒来,尖锐的疼痛也苏醒过来,淹没了我全部的知觉。
我发现自己正在铁浆里往下沉。
痛苦越来越剧烈,我不能沉下去,忍着剧痛我拼命地挣扎。终于,我看见熔浆海面的浓烟,而铁钩铁锤也随之到来。
人间一千六百年是他化自在天的一天,他化自在天的一万六千年是烧热地狱的一天。我在铁浆里头出头没的时间为烧热地狱的一万六千年。
燃烧的铁屋里,狱卒们用火红的三叉戟从我们的脚心和肛门刺入,从双肩、头顶径直穿出,并把燃烧的铁片做成紧身衣裹在我们身上。
这样的酷刑持续半个中劫。换算成人间的年数?无法换算,不可说不可说算数譬喻所不能及。
这里集中了前七种地狱所有的痛苦。
炽燃的铁屋,冒着火苗的铁块堆积如山。我们被狱卒驱赶,往这座山上去,号叫着与火混为一体,身体从里到外都在燃烧,想脱离却绝无办法,狱卒用铁驽、棍棒、铁锤不断地击打我们,往我们口中灌注沸腾的铁水。
再没有比这里更强烈的痛苦,苦受与苦受无缝连接,痛苦到极点,所以称为无间地狱。
此外,前面说过劫成劫毁,当势不可挡的劫末火烧尽三恶道,连此世界无间地狱也一齐焚毁之时,我们这些在那里的众生于眨眼的瞬间,转生到其他世界的无间地狱中,继续受苦难,没有间歇,所以称为无间。
关于无间地狱之苦,只能是粗略描述,因为即便是以地藏王菩萨无漏的智慧,在一劫之中也无法说尽此地狱的种种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