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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荐|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巫宁坤译)

2014-11-14 狄兰•托马斯 黄灿然小站

狄兰•托马斯诗

巫宁坤译


  通过绿色茎管催动花朵的力


通过绿色茎管催动花朵的力

也催动我的绿色年华;使树根枯死的力

也是我的毁灭者。

我也无言可告佝偻的玫瑰

我的青春也为同样的寒冬热病所压弯。


催动着水穿透岩石的力

也催动我红色的血液;使喧哗的水流干涸的力

也使我的血液凝结。

我也无言可告我的血管

在高山的水泉也是同一张嘴在嘬吸。


搅动池塘里的水的那只手

也搅动流沙;拉着风前进的手

也拖曳着我的衾布船帆。

我也无言可告那绞死的人

绞刑吏的石灰是用我的泥土制成。


时间的嘴唇像水蛭紧贴泉源;

爱情滴下又积聚,但是流下血液

一定会抚慰她的伤痛。

我也无言可告一个天气的风

时间已经在群星的周围记下一个天堂。


我也无言可告情人的墓穴

我的衾枕上也爬动着同样的蛆虫。



  死亡也一定不会战胜


死亡也一定不会战胜。

赤条条的死人一定会

和风中的人西天的月合为一体;

等他们的骨头被剔净而干净的骨头又消滅,

他们的臂肘和脚下一定会有星星;

他们虽然发瘋却一定会清醒,

他们虽然沉沦沧海却一定会复生,

虽然情人会泯灭爱情却一定长存;

死亡也一定不会战胜。


死亡也一定不会战胜。

在大海的曲折迂回下面久卧

他们决不会象风一样消逝;

当筋疲腱松时在拉肢刑架上挣扎,

虽然绑在刑车上,他们却一定不会屈服;

信仰在他们手中一定会折断,

雙角兽般的邪恶也一定会把他们刺穿;

纵使四分五裂他们也决不會屈服;

死亡也一定不会战胜。


死亡也一定不会战胜。

海鸥不会再在他们耳边啼

波涛也不会再在海岸上喧哗冲击;

一朵花开处也不会再有

一朵花迎着风雨招展;

虽然他们又疯又僵死,

人物的头角将从雏菊中崭露;

在太阳中碎裂直到太阳崩溃,

死亡也一定不会战胜。



  那只签署文件的手


那只签署文件的手毁了一座城市;

五个大权在握的手指扼杀生机,

把死者的世界扩大一倍又把一个国家分两半,

这五个王置一个王于死地。


那只有权势的手通向倾斜的肩膀,

手指关节由于石灰质而僵硬;

一支鹅毛笔结束了一场

结束过谈判的屠杀。


那只签署条约的手制造瘟疫,

又发生饑谨,飞来蝗灾,

那只用一个潦草的签名

统治人类的手多了不起。


五个王数死人但不安慰

结疤的伤口也不抚摸额头;

一只手统治怜悯一只手统治天;

手没有眼泪可流。



  当我天生的五官都能看见


当我天生的五官都能看见,

手指将忘记园艺技能而注意

通过半月形的植物眼,

年轻的星星的外壳和黄道十二宫,

霜冻中的爱情怎样像水果一样在冬天贮藏,

低语的耳朵将注视着爱情被鼓声送走

沿着微风和贝壳走向不谐的海滩,

犀利的舌头将用零落的音节呼喊

爱情的钟爱的创伤已痛苦地治愈。

我的鼻孔将看见爱情的呼吸像灌木林一样燃烧。


我唯一的高贵的心在所有爱情的国土上

都有见证人,他们将在黑暗中摸索着醒来;

等盲目的睡眠降临于窥视的感官,

心还是有情的,虽然五只眼睛都毁灭。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老年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虽然智慧的人临终时懂得黑暗有理,

因为他们的话没有进发出闪电,他们

也并不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善良的人,当最后一浪过去,高呼他们脆弱的善行

可能曾会多么光辉地在绿色的海湾里舞蹈,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狂暴的人抓住并歌唱过翱翔的太阳,

懂得,但为时太晚,他们使太阳在途中悲伤,

也并不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严肃的人,接近死亡,用炫目的视觉看出

失明的眼睛可以像流星一样闪耀欢欣,

怒斥,恕斥光明的消逝。


您啊,我的父亲,在那悲哀的高处,

现在用您的热泪诅咒我,祝福我吧,我求您。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原载《英国诗选》,王佐良编,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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