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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荐|汉译经典的原则(佚名)

2015-02-22 黄灿然小站


随着译经事业的演进,道安、彦琮、玄奘、赞宁等祖师,为适应佛教发展时代的需要,各提出不同的译经原则,广为历代译经师所遵循。

一、五失本,三不易

“ 五失本,三不易”,这是道安大师首先提出,在译经时应予避免误蹈的五种情形,及佛典翻译本质上的三种困难,详载于《摩诃般若波罗蜜经抄序》文中。


所谓“五失本”,就是将原典翻译为汉语时,有五种情况易于失去本意:

在语法上,原典和汉文结构不同,所以在汉译时有语序变更的问题。

原典的文字本是质朴无华,而中国人一向喜好文饰,所以汉译时会因修饰而失去本意。


原典常有同类语词几次反覆重述的情形,翻译时容易被随意删削,所以会失去本意。


原典经文中,常附有说明的文字,汉译时若被任意删除,会失去本意。


原典在说完一事再接叙他事之时,常有重覆前述文词的情形,汉译时多省略重覆的部分,所以会失去本意。

所谓“三不易”,是三种不易翻译的情况:


佛经是依当时的风俗、语言等等而说的,但物换星移,时俗全然不同,要使经文变为适合现代人可读可懂的文章,不容易。


圣贤所说深义,历经千年百世,要使末世凡夫理解,不容易。


佛经是由大迦叶、阿难等具足神通的大阿罗汉结集而成,距佛世不久,现在要由千年后的凡夫来传译,不容易。

生在乱世中的道安大师不止学养具足,尤其能够高瞻远瞩,见地超凡,他对佛经翻译的主要立场是,不失原典的本旨,一心要使译文的文字契合经典的内涵。

二、八备十条

跨越北朝、隋朝两代的彦琮大师,是第一位将译经理论写成专文的人。他精通梵文,因此主张直接研习梵文佛典,但为了普及佛教,梵文佛典仍有翻译的必要,故提出翻译人才应具备“八备”的条件。道安大师在“五失本,三不易”之中,已大略说明了梵文的体制,但彦琮大师认为仍然不够完备,所以在《辩正论》中又重新拟定“十条”要例。

《辩正论》述说八备的内容:

一备:诚心爱法,志愿益人,不惮久时。是说译经者首先必须心诚意正,具足恒心毅力。


二备:将践觉场,先牢戒足,不染讥恶。是说从事翻译工作之前,必须先持守良好的戒行。


三备:筌晓三藏,义贯两乘,不苦闇滞。译经的人才,理所当然要博通大小乘的经律论三藏。


四备:旁涉坟史,工缀典词,不过鲁直。是说除了佛学素养之外,还要旁及各种文史领域。


五备:襟抱平恕,器量虚融,不好专执。在人品器识方面,要有宽宏的胸襟,才能不偏不执。


六备:沈于道术,澹于名利,不欲高衒。乐好佛法而澹泊名利,也是先决条件之一。


七备:要识梵言,乃闲正译,不坠彼学。对于原典的梵文或其他的胡语,必须精通娴熟。


八备:薄阅苍雅,粗安篆隶,不昧此文。是说译经者对于传统的文字学,乃至书法等,也应略知一、二。

由上可知,八备所谈,偏重于译场工作人员的选拔标准。综结八备的内容,可归纳为三项:

一备、二备、五备、六备等,是译者必备的操守。

三备,是专指译者必需精通佛学。

四备、七备、八备,是要求译者必需精通梵汉诸学。

《辩正论》述说十条的内容:字声;句韵;问答;名义;经论;歌颂;咒功;品题;专业;异本。

三、五种不翻

译经生涯长达十九年,译经卷数多达一千三百余卷的玄奘大师,因鉴于旧译时代注重文采而不忠于原典的缺失,立下严谨的译经理论。综结他的看法,可归纳为下列三点:

寻求完整版本。
绝对忠于原本。
强调五种不翻。

其中的“五种不翻”,就是他主张译经时,有下列五种情形不予意译,仍保留原音(音译):

秘密故不翻:如诸经中的陀罗尼,本是诸佛秘密语,微妙深隐,不可思议,因此不予翻译。


含多义故不翻:如薄伽梵一词,兼具自在、吉祥、炽盛等多种含义,如果任意择译,必然有所偏失。


此方无故不翻:如阎浮树,产于印度等地,为我国所无,因此保留它的原音。


有古译故不翻:如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意思是无上正等正觉,但自古以来已习惯译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而且也广为周知,因此保留前人的译法。


令生善故不翻:如般若一词,可以让人心生信念,如果译为“智慧”,恐生轻薄,因此以尊重故不予意译。

四、新意六例

正值译场组织巅峰时代的北宋佛学史家赞宁,虽未直接参与译经工作,但他检讨前代几位译经大师的译经理论,就梵语、胡语、汉语等问题深入研究,自创译经“新意”,一共六例,载于《宋高僧传》卷三。说明如下:

译字译音:分为译字不译音、译音不译字、音字俱译、音字俱不译等类。


胡语梵言:说明原典有西域胡语与印度梵语的区别,梵语又有五天竺地域之别,而各地胡语也不尽相同。


重译直译:直接从印度梵夹译成汉语的,称为直译;而由梵语先译成胡语,再翻为汉语的,称为重译。又译者来华途中,经历诸胡国时所译的经典,译语之中常夹带胡语,这种情形,既属直译,亦属重译。


粗言细语:印度的语言,有平常使用的口语,与典正书写的文言,佛陀说法时大多采用口语。佛陀的语音又可分为两类:分明典正的全声,即细语;不分明讹僻的半声,即粗语。


华言雅语:译成的汉语也有雅俗之别。


直语密语:梵语之中,涉俗者为直语,涉真者为密语。


附:
道安摩诃钵罗若波罗蜜经抄序

译文


我从前在汉阳(即汉水之南襄阳)十五年,讲解《放光般若经》,每年讲解两次。后来到京师(今西安),将近四年了,也是每年讲解两次,未敢懈怠停止。然而每当讲到难懂的地方,由于首尾隐没,不知来龙去脉,总是放下经卷深思,恨不能面见此经的译者竺法护和无叉罗等。

恰好在建元十八年(公元三八二年)正车师前部王,名弥第,来到前秦,其国师鸠摩罗跋提进献梵文《大品般若经》一部,四O二札,其言有二万首卢,每首卢有三十二字,是印度人计算经文的方法。但仔细数之,只有一万七千二百六十首卢,残缺二十七字,合计五十五万二千四百七十五字。印度僧人昙摩蜱执梵文本,竺法护译为汉文,并相互对校检查,慧进笔受。与《放光》、《光赞》相同的,就不再译出;对于《放光》、《光赞》漏译的经文,加以补正:其意思不同,而又不知谁是谁非的,则两者并存,并加以注释。总共为四卷,加上一纸二纸的不同,别为一卷,合计为五卷。

把梵文佛经译为汉语时,会出现五种有失于梵文原本的情况。其一,梵文都是倒装句,在翻译时,就要把它颠倒过来,以适合汉语的语法习惯,这是第一种有失于原本的情况。其二,梵文佛经崇尚质朴,而中国人喜爱文辞修饰,要使众人喜闻乐见,易于接受,没有文采是不行的,这是第二种有失于原本的情况。其三,梵文佛经详尽细致,特别是叹咏的颂文,反复叮咛达三至四遍,不厌其烦。而现今翻译时要加以删略,这是第三种有失于原本的情况。其四,梵文佛经有「义记」,近似中国辞赋篇末总结全篇要旨的「乱辞」(「乱曰」),多是对前面经文的复述,文字上没有差别,因此有时千五百字地略去不译,这是第四种有失于原本的情况。其五,梵文佛经中,一件事已经讲完,但在讲述其他事项时又重复前述内容,因此在翻译时只译出前文,将后面重复的话一概删除,这是第五种有失于原本的情况。

佛经翻译过程中还有三种不易翻译的情形:其一,般若等佛经,是佛以「三达」(天眼、宿命、漏尽)之心,面对众生演说的佛法,必然要随顺当时的习俗,习俗因时代而变易,翻译时删改古代的习俗,以适应现今的习俗,这是第一种不容易的情形。其二,凡愚与圣贤的智慧有天壤之别,圣人之心不可测度,欲使千年之前佛的微言深义,翻译得使百代之后的愚民能够理解,这是第二种不容易的情形。其三,阿难诵出的佛经,离佛入灭不久,德高望众的大迦叶,还要令具备六通的五百罗汉,一再核实书写。现今离佛千年之久,而要以现今的思虑来衡量判断经文。当时具备六神通的阿罗汉尚且战战兢兢,不敢大胆地诵出佛的言教;现今都是未脱离生死的平平庸庸的凡夫,却要以愚思衡量判断经文,这岂不是不知佛法深浅的无知之勇吗?这是第三种不容易的情形。关系到这五种不合原经、三种不易翻译的情况,在把梵文译为汉文的过程中,怎能不小心谨慎呢?也许应当不译为汉文,直接以梵文进行传播,使人们自然通晓,又怎么会产生对译师们的翻译得失的嫌疑呢?这也未尝可知。

前人传译佛经,如支谶、安世高对梵文原经的审慎态度,是难得为继的。无叉罗、支越可说是对佛经进行巧妙地删削修改的人,虽然作得很巧妙,但恐怕一经删削修改,就伤害了原本佛经。如果认为《诗》烦琐重复、《尚书》质朴,而加以删削使之适合现今的文风的话,那必然是马融、郑玄所深恨的。

现补译的《经抄》,是想弥补前译中的杂乱。推寻经文的言辞旨趣,唯恐有失于经文的本旨。其中有方言古词的地方,就顺便在文下加以解释。补译的《经抄》,使得原译首尾相连,语句不通之处,如同两符相契合,两截相重合一样,相互贯通了。由此可见前人翻译中的严重失误,同时也为能够通达外域之盛会而欣喜。有了《经抄》,原对于九十章般若经的疑滞之处就荡然无存了,哪怕是毫芒之间也挑不出什么小毛病了。

礼敬一切佛:过去佛、未来佛、现在佛及佛法智慧。(这是印度礼敬般若的文辞。明,即般若智慧。印度的礼仪有四种:一是罽耶,二是波罗南,三是婆南,四是南摸。南摸,即屈体弯腰、跪下。此四种礼拜,对于拜佛、拜外道、拜国王、拜父母,都是通用的。礼敬父母称「南摸萨迦」,萨迦是供养父母的意思。)


摩诃(是大的意思)钵罗若(是智慧的意思)波罗(是度的意思)蜜(是无极的意思)经抄。(印度佛经前面没有题目,题目皆称「吉法」,吉法是究竟的意思。这个经抄的题目是道安题的。)

原典

释道安

摩诃钵罗若波罗蜜经抄①序


昔在汉阴②,十有五载,讲《放光经》,岁常再遍。及至京师,渐四年矣,亦恒岁二,未敢堕息。然每至滞句,首尾隐没,释卷深思,恨不见护公、叉罗等。

会建元十八年,正车师前部王,名弥第,来朝。其国师字鸠摩罗跋提,献胡大品一部四百二牒,言二十千失(首)卢③,失(首)卢三十二字,胡人数经法也。即审数之,几十七千二百六十首卢。残二十七字,都并五十五万二千四百七十五字④。天竺沙门昙摩蜱执本,佛护为译,对而检之,慧进笔受。与《放光》、《光赞》同者,无所更出也。其二经,译人所漏者,随其失处,称而正焉。其义异,不知孰是者,辄并而两存之,往往为训其下,凡四卷。其一经五卷也。

译胡为秦,有五失本也。一者,胡语尽倒而使从秦,一失本也。二者,胡经尚质,秦人好文。传可众心。非文不合,斯二失本也。三者,胡经委悉,至于叹咏,叮咛反复,或三或四,不嫌其烦。而今裁斥,三失本也。四者,胡有义记,正似乱辞,寻说向语,文无以异,或千五百。刈而不存,四失本也。五者,事已全成,将更傍及。反腾前辞已,乃后说而恶除,此五失本也。

然般若经,三达之心,覆面所演,圣必因时,时俗有易,而删雅古,以适今时,一不易也。愚智天隔,圣人叵阶⑤,乃欲以千岁之上微言,传使合百王之下末俗,二不易也。阿难出经,去佛未久,尊(者)大迦叶,令五百六通⑥,迭察迭书。今离千年,而以近意量截。彼阿罗汉乃兢兢若此,此生死人而平平若此,岂将不知法者勇乎!斯三不易也。涉兹五失经三不易,译胡为秦,讵可不慎乎!正当以不开异言,传令知会通耳,何复嫌大匠之得失乎!是乃未所敢知也。

前人出经,支谶、世高,审得胡本,难系⑦者也。叉罗、支越,斲凿之巧者也。巧则巧矣,惧窍成而混沌终⑧矣。若夫以《诗》为烦重,以《尚(书)》为质朴,而删令合今,则马郑⑨所深恨者也。

近出此撮,欲使不杂。推理言旨,唯惧失实也。其有方言古辞,自为解其下也。于常首尾相违,句不通者,则冥如合符,厌⑩如复折⑾,乃见前人之深谬,欣通外域之嘉会⑿也。于九十章,荡然无措疑处,毫芒之间,泯然无微疹,己矣乎!

南摸⒀一切佛、过去未来现在佛如诸法明!(天竺礼般若辞也。明,智也。外国礼有四种:一罽耶、二波罗南、三婆南、四南摸。南摸,屈体也,此跪也。此四拜,拜佛、外道、国主、父母,通拜耳。礼父母云「南摸萨迦」,萨迦,供养也。)


摩诃(大也)钵罗若(智也)波罗(度也)蜜(无极⒁)经抄。(天竺经无前题,前题皆云「吉法」,吉法,竟是也。道安为此首目题也。)

注释


①摩诃钵罗若波罗蜜经抄:是对《放光般若经》和《光赞般若经》的补译。《出三藏记集》卷二载:《摩诃钵罗若波罗蜜经抄》五卷,一名《长安品经》,前秦苻坚建元十八年出。东晋孝武帝时,天竺沙门昙摩蜱执胡大品本,竺佛念译出。
②汉阴:汉水之南的襄阳。
③首卢:又译作首卢迦、首卢柯、室路迦等。印度计数经文,不论经文长短,皆以三十二字为一首卢进行计算。(编按:首卢意译为颂)
④此处计算似有误,应为五十五万二千二百九十三字。
⑤叵阶:不能达到,不可测度。
⑥六通: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足通、漏尽通。
⑦系:继续、承接。
⑧窍成而混沌终:原出于《庄子·应帝王》中的寓言。寓言云:南海之帝名儵,北海之帝名忽,中央之帝名浑沌。浑沌待儵、忽甚好,儵与忽筹谋报答浑沌的恩德,便商议说,人们都有七窍用来视听、饮食和呼吸,而独浑沌无有,我们帮他开凿七窍吧!于是一天开一窍,七天之后,浑沌死了。此寓言说明,对于事物要任其自然而然,不要人为地去改变它,如果人为地去改变它,就必然会伤害它,弄巧成拙。
⑨马郑:即马融、郑玄。马融(公元七九——一六六年),东汉经学家、文学家,遍注《周易》、《尚书》、《毛诗》等先秦诸经,使古文经学达到成熟境地。郑玄(公元一二七——二OO年),字康成,东汉著名经学家,从马融学古文经,遍注群经,成为汉代经学集大成者。
⑩厌:相称、符合。
⑾复折:被折断的两截重新连结时相互吻合。
⑿外域之嘉会:可能指印度结集佛经的盛会。
⒀南摸:又译为南无、那谟等等。意译作敬礼、归敬、归依。
⒁无极:无限快乐的极乐世界,即涅槃彼岸。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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