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站台| 吕德安: 我写诗 我画画
吕 德 安 的 诗与 画
主办: 飞地传媒
嘉宾:吕德安(诗人)
主持:张尔(诗人)
时间:2016年11月13日 20:00-21:30
地点: 飞地书局
(深圳市福田区八卦岭工业区423栋6楼东1—12)
文学不单是对语言的运用,更是对语言的一种艺术认识。对于使用象形文字的汉语国度而言,语言本身更是具体形象的投射物和抽象化形态。“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是语言与形象之间持久互动的必然产物,它呼吁着诗人和艺术家要为拓展各自的领域而做出努力,从对方那里获得启迪。拥有诗人与画家双重身份的吕德安,将分享他多年来从事诗歌与绘画的种种经验。
吕德安,诗人,画家。1960年出生于福州。八十年代创建诗社“星期五”;南京“他们”文学社成员;著个人诗集《纸蛇》《另一半生命》《南方以北》。九十年代旅居美国纽约,创作长诗《曼凯托》。1994年获首届“他们”文学奖,同年回国在福建家乡北峰筑居山中,创作长诗《适得其所》,1998至今常游居纽约,福建,北京;出版诗集《顽石》,《适得其所》;获《十月》文学奖,“天问”诗歌奖,高黎贡诗歌主席奖。2011年参与创建“星期五画派”。2012年兼职“影响力中国网”诗歌主持。2013年进驻北京工作室专业从事绘画创作。
吕德安诗歌飞地专辑
一次见证
我曾经长久地注视她:
一个孩子,当她用手掌
压住一只飞蛾
将它从地上抹去
如同抹掉一道颜色
惊奇中又留下更多
然而我的心没有
随着她而欣喜若狂
或跳动得更加厉害
但是我不知道,我如此
继续保持冷静可曾是
一次蓄意的纵容——
我只是在多年后
看着她瞳孔放大
一副要哭的样子
才终于伸出手,并一把
抓住了她成长的秘密
吕德安 在时间深处治愈 布面油画 120乘-150公分 2014
一月
从低沉的天空偶尔可以看见
鸟儿在努力飞高,双翅愈变愈小
但分辨得出,那是它在那里
一上一下地拍打,它在那里
游向更高处,它在那里飞过
并证实了你以为是云的,并不是云
而是一块光的田畴;天有多高
没有意义——这个——它不会
与你一样尽量去弄明白,但是倘若
那悠闲的姿态一下子变得严峻而冷静
那黑色的一点,会让你在窗前预感到什么
你的心也会因此留下一个印象:
“鸟儿已飞过天空,我迟早
也得从这里离开。”
吕德安 吹吧!西风! (二连画) 布面油画 280乘300公分 2014
半折的房子
一天,来了五个帮工,
五个帮工背后有一个看不见的人
为什么不呢?反正来了五个帮工
地板上移动着五个影子
房顶上出现了五只秃鹫
和五块飞翔的砖头
一扇扇窗户卸下搬走
整座房子就像一个空洞的凝望
但是五只秃鹫,仍在裸露的
钢筋枯枝上,围观的人群上空
继续飞翔着五块砖头
和一个看不见的人,他在指挥
在这个白天的黑暗里指手划脚
为什么不呢?只剩下一半了——
“你必须把它全部啃掉!”
吕德安 家园之一 大漆.丙烯.画布 2012
少女踩过冰冻的草坪
少女踩过冰冻的草坪
细微的脆裂声传入体内
那不是蛇的咝咝声
而是雪缝里仿佛有知觉的草
发出水晶般的喊叫
她停住了。而某些东西
确实镜子般碎裂了
正如那少女就要跌倒时
所震惊和预感的——
哟上帝,时光流逝,在你
轻妙的足迹中,那少女
晶莹剔透,她思量着
如何踩过,而我们一旦注视她
就能喊出你的全部名字
吕德安 LDA-007凝视之一
吃橙子的人
——看德国画家巴塞利茨的画有感而作
吃橙子的人既便颠倒过来
也还是吃橙子的人
瞧他半裸身子,漫不经心
像个原始人
吃橙子的人既便颠倒过来
也还是吃橙子的人
重要的是他像原始人
和他最后抹嘴的姿势
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重要的是他在吃
在专心致志地吮吸
那满足的表情,遗忘的表情
果汁四溅。然而重要的是
眼下必须吃掉全部
和在某种光线下
给人身临其境的感觉
啊,多么甜。满是牙齿
里面一个湿漉漉的世界
都要溢出来了。然而重要的是
没有什么可以影响他
像君王一样吃到了树上
像君王,吃得满地都是
而他对此竟然能够
长时间地浑然不觉
吕德安 LDA-003寂照
看门人之死
那老头,他们把他
从钟楼上一步步地挪下
小心翼翼地放在
一块烂床板上
从门缝里可以窥见他
直挺挺地躺着
脸盖一块布
已看不清死的模样
都说死得不明不白
但又再明白不过:
一个小人物已扬长而去
不留一句话
就是我们儿时绕着圈
骗过他的胡须
一度偷爬上去过的
那座神秘的钟楼
就是那个凶巴巴地喊着
要跟你算账的老家伙
吓得大伙竟忘了自己
如何摸上去又如何下来——
谁也逃不过他
现在好了,上帝一样
被抬下来。闭嘴了
但门开着----
吕德安 LDA-003寂照
在埃及
从前有一回,有人打老远写信对我说,
风喜欢收藏我身上的东西,
我以为那句话就是诗歌,
因为我喜欢它的圣经的口气。
我从窗口望出去,世界
发生了变化。而诗歌的瞳孔变小。
怎么办,我但愿他指的是其他东西,
可偏偏是它:一顶皱巴巴的帽子。
我记得那天,自己心神恍惚,
冥冥中还仿佛看见沙漠里
多出一块沙漠——哎,等等!
我喊出一声,这才意识到风,
然而我再去抓住它已经来不及。
我笑自己只能眼巴巴地望着
那红红的一团如何顽固地翻滚,
最后落入埃及人的墓穴。怎么办?
没有半点声息,就像一支落日的歌,
就在那几步远地方——我知道帽子
喜欢颤抖又喜欢躲藏,是它的疯子本性,
不过那片满是黑洞的大地,
倒也是它完美而合适的去处——
我这么想,才让人高兴写了信。
一个守墓人,我知道他把它一直
当作一回事,他说风喜欢收藏
我身上的东西。他说他每天
都去对着那些黑洞喊一声“哈罗!”
真是没头没脑。可而打那以后,
我忽然明白这不光是一句俏皮话,
也常觉得在一个人身上,其实没有什么
是不可以放下的了!
1999年作改于2017
傍晚降雨
一整天都在炎热中逃避,直到傍晚
传来阵阵雷声,接着起风下雨
让几乎枯竭的溪水充盈,形成了
所谓的山洪;哟,—整天我几乎
意识不到一点儿现实,直到雨
真实地落入山谷,才听见有人
在某处弯道上喊,隐隐约约;
而另一处,那些曝晒了三天
用来扎扫帚的茅草花穗,要叫人来
把它尽数搬移已经来不及;可事实上
此时附近并无一个确切存在的人
只有洪水在白天的黑暗里轰鸣
只有我,仍坐在厨房里歇息,喝水
看鸟儿飞过窗前,一只两只
看雨陆续落下,落在一个个盲点里——
哟,我以为世界再也不会发生意外
可是当我疯子似地跑进雨幕
脚踩滚烫的石头,发现自已竟如此的
原始和容易受惊,几乎身不由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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