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荐｜蒙田：应该凭动机评价行为（辛见、沉晖 译）

据说，死亡能使我们摆脱所有的责任。我知道有人对这话有特殊的理解。英格兰王亨利七世与马克西米连皇帝之子，或者，更恭敬点儿，查理五世之父腓力先生立约，要腓力将他的仇人，逃往尼德兰避难的白玫瑰首领萨福克公爵引渡给他，但有个条件，亨利将保全该公爵的性命。可是，这位英格兰王在奄奄一息时，在遗嘱中却命令他儿子在他亡故之后立即将萨福克斩首。

最近，阿尔瓦公爵在布鲁塞尔为我们导演了一场霍恩伯爵和埃格蒙特伯爵的悲剧，许多事件值得注意，其中有这样一桩：埃格蒙特伯爵真诚地要求先死，以此解脱他对霍恩伯爵的责任，因为霍恩伯爵是相信他的誓言和担保才投降于阿尔瓦公爵。

我以为，死并不能使英格兰王推翻自己的诺言，而埃格蒙特即便不死，也已免除了自己的责任。我们不能对力所不及的事情负责，因为成败不能由我们来决定。其实，除了意志，我们对任何事情都无能为力，为人的义务所设立的一切准则必须以我们的意志为基础。埃格蒙特没有履行诺言的能力，但其心灵和意志立誓信守诺言，无疑已尽本分，即使他不殉霍恩伯爵之死也是如此。反之，食言的英格兰王尽管把背信弃义之事拖延到死后让人代行，也断不能开脱罪责。希罗多德记载的埃及王的石匠也是这样，他毕生忠诚地保守主人宝藏的秘密，但临死时却把它泄露给了自己的儿子。

我认识一些人，他们侵占别人的财产而受良心谴责，打算死后在遗嘱中用财物赔偿。但是，为这么至关紧要的问题立一期限，或者以微小的代价和牺牲疗治伤痛，只能全然无益。应该拿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去赔偿。支付越痛苦，越窘迫，偿还便越公正，越值得称赞。忏悔必须使人感觉到份量。

更糟糕的是一生对邻居宽容，死时在遗嘱中将不满喷泄出来。这说明他很少顾惜自己的声誉，因而刺激受害人勃然大怒，败坏他的身后名誉，更不用说良心了。死亡即将来临之时，恶念也不能平息，而要延宕到后世。只有不公正的法官才会拖延判决，直至案子超出他的权限。

倘若可能，我死时保证不提生前没有提出的要求。

选自《我知道什么呢？──蒙田随笔集》，辛见、沉晖译，上海三联书店，1995

录入：苏芽

预读/校对：杜沁伊、zzj、陈涛、梓悦、杨阳、俱言、桃花、PalPao

整理：陈涛

执编：郑春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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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巴斯：晚年（黄灿然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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