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米：爱应该永远冲上云霄（黄灿然 译）

前往麦加朝圣的部族啊！

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心爱之人在这里。

回来吧。

回来吧。

你心爱之人是你的邻居。

为什么在沙漠里漫游寻找？

心爱之人的脸超越所有形状。

观察她的脸并被丰富吧。

你变成一个家。

你变成天房。

你要十次走那条路才到达那个家。

但一次就可以从这个家升上屋顶。

很久以来我们哭泣，而我们的离别微笑。

今天是我们的离别哭泣而我们微笑的时候了。

每个方向从不知哪里冒现。

找到了那失踪者的一条线索。

回来的路消失了。

逻辑活着和呼吸，是因为那有权能的真主的缘故。

一条狗在牧羊人的看管下守护着。

当狗懂得什么属于牧羊人，

   他所有的损失都是得益。

当他把自己看成牧羊人，他所有的得益都是损失。 

看看我的脸，你就明白了。

说到爱，知识即是无知。

因知识渊博而备受尊崇是多么容易。

无知者属于爱。

充满知识的人对爱视若无睹。

对于绝世美人，忠诚是不必要的。

你是黄脸恋人。

要有耐性，要忠诚。 

没有梯子可以抵达贫困和信仰的屋顶。

无激情的人才会留在忧伤之屋。

在无激情的心里找不到你的秘密。

只有你不害怕的才是你应得的。

恋人的心无所畏惧。

它直达天外。

你的痛苦来自那个你误以为拥有药方的人。

你称为忠诚的，其实是谎言和诡计。

爱居住的地方，没有灵魂的立足处。

有疯狂的地方，逻辑就不能飞。

如果在恋爱中，那就背弃忧伤。

见证婚礼，就背弃哀悼。

成为海洋，就把船倾覆。

背弃世界。

成为世界。 

我既没有和你在一起

   又忍受不了没有你。

虽然无罪，但我是她的奴隶，而她惩罚。

和我争吵。

这场争吵多甜蜜。

找借口，因为找借口是美人的时尚。

火的职责是发怒。

蜡烛的职责是流泪。

我们的职责是忠诚和服侍。

心爱之人的职责是不忠。

我不期待忠诚。

残忍是美人的天性、习惯和宗教。

牛奶和糖再次混合。

恋人们混合。

黑夜和白天移开，太阳和月亮混合。

美人们和恋人们的颜色

   混合如银和金。

善，恶。

干，湿。

全都在自然里。

善和恶混合。

爱。

半依赖，半独立。

我心爱之人变得稍微体贴了。

昨天她似乎快乐些了。

昨天，美人们的春天啊，

    昨天她微笑而我的生命变得稍微好些了。

我的花，有一百片叶子，显得很欢乐。

我的花园变得稍微嫩绿。

心啊，她意识到你！

和她坐在开花的树的阴影里吧。

别再毫无目标地在香水集市的

   一个个摊位间流连。

直接走向那个有糖的。

并非每根甘蔗都包含糖。

并非每次下降都有上升。

并非每只眼睛都能看见。

并非每个海洋都包含珍珠。

有一颗新鲜的心，你变成一棵开花的树。

每个小时你都提供果实，你走进内心。

奇妙事物属于眼睛。

幸福欢乐属于灵魂。

美带来的醉意、心爱之人造成的煎熬

   属于头脑。

爱应该永远冲上云霄。

理性追求知识和风度。

旅行者啊！

别让你的心被任何一个地方绑住。

别让追求者心碎。

别残忍。

美丽的月亮啊，求求你！

就连笃信者也从不牺牲脆弱者。 

恋人的宗教告诉我们，通过你来看世界

而不是实际看到你，是不公平的。

大地用一百种不同的语言回应

   来自天空的言语。

你啊，天空的爱好者，请善待那些

   讲述上升的故事的人。 

如果你还没疯狂，那就让自己疯狂吧。

哪怕输一百次，也要再赌一局。

有福的是那输掉一切

   只剩下赌的欲望的人。 

讲逻辑的人永不会理解醉鬼的激情。

警觉的人不会理解一颗无意识的心。

醒来时看见恋人们酩酊大醉相聚狂欢的国王

   将从此不理睬他的王国。 

我们，来自天堂，正在上升。

我们，来自海洋，正在沉入水里。

我们不是来自这里。

我们不是来自那里。

我们不是来自任何地方。

我们不去任何地方。

我们是灵魂风暴中的努哈方舟。

我们旅行而没有手。

我们旅行而没有脚。

像波浪，我们从内部涌出。

我们在内部爆炸。 

这里是我。

那里是世界的悲伤和欢乐。

这里是我。

那里是对大雨和阴沟的担忧。

为什么我不回到我原来的世界？

这里是我的心。

那里是对尘土的探索。

你们，鸟儿啊，有翅膀并飞向天空。

这里是你们。

那里是屋顶和上升。

选自《火：鲁米抒情诗》[波斯]贾拉勒丁·鲁米著，[伊朗]阿巴斯·基阿鲁斯达米编，黄灿然译，雅众文化/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2019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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