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荐｜美国现代诗5首（李文俊 译）

Marianne Moore

孤独

埃德加·爱伦·坡（1809—1849)

童年时起，我便异于

别的孩子──他们的视域

与我不同──我难以随同

众人为些许小事激动── 

我的忧伤也和他们

并非一类──同一种高论

无法使我热血沸腾──

我爱的──别人想爱也是不能。

当时──我还幼稚──在重重

磨难的一生的开端──我便从

善与恶的每一层摄取

一种秘密，至今风雨

半生，我仍然为它控制──

我从激流、山泉与岩石

从绕我旋转的太阳

以及秋日灿烂的金光──

我摄取，从那天上的闪电

当它飞快掠过我身边──

从雷霆、黑压压的暴风雨──

还从乌云（远处天宇

仍然是一片蔚蓝），当它

在我眼里成为恶煞。

火与冰

罗伯特·弗罗斯特（1874—1963)

有人说世界将毁灭于火，

有人说要毁灭于冰。

我尝过情欲的苦果

同意说它的死因是火。

但假若它必须两次殒命，

对于恨，我的体会也很深

知道就破坏力而论，冰

也同样威猛惊人，

也是那样的威猛惊人。

热

希尔达·杜利特尔（1886—1961)

哦，风，撕破这个热，

剪开这个热，

把它撕成碎片。

果实掉不下来

在这滞重的空气中──

热往上推，它磨钝了

尖尖的生梨，

磨得葡萄滚圆。

割破这个热──

把它犁开，

把它推开，

推到你道路的两旁。

致蜗牛

玛丽安·摩尔（1887—1972)

如果“精炼是优美风格的第一要素”，

那么，你正具有这种品质。蜷缩

正如谦卑，也是一种美德。

那不是一件饰物，能从身外取得

用以装扮自己，

也不是时隐时现的气质

说话得体时自会出现──

人们认为好风度不能没有这种气质；

不，它是一种原则，隐藏在你

看不见的足部里，“那是一种收尾法”；

“是对原则的通晓”，它隐藏在

你头后部那对触角这古怪的现象里。

天竺葵

西奥多·罗特克（1908—1963)

有一回，我把她搬出去，放在垃圾桶旁，

她是那样的没精打采，那样沮丧，

那样愚蠢，又那样天真，像只害病的卷毛小狗，

也像九月末枯萎的翠菊，

我又把她抱回来，

再一次喂她，像往常那样：

维生素、水，以及一切

当时认为有用的

养料：长期以来

她用来维持生命的是杜松子酒、发卡、没抽完的雪茄、走味的啤酒，

她皱缩的花瓣落在

褪色的地毯上，馊牛排的油

黏在她毛茸茸的叶子上。

(她枯萎了，发出嘎嘎声，像郁金香。）

她受过多大的罪！──

愚蠢的女人半夜对她尖声叫喊

还有我们俩独处时，都是多子型的，

我朝她喷酒气，

她在花盆里向窗外弯出身子。

后来，她仿佛能理解我的话了──

那才让我害怕──

因此当那个齆鼻子的侏儒般的女佣

把她连盆带花一起扔进垃圾桶

我没有吭声。

可是第二个星期我辞退了自作主张的老太婆，

我是多么的寂寞。

选自《外国诗选65家》，李文俊译，楚尘文化 / 重庆大学出版社，2014

录入：梓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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