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荐 | 毗耶娑：薄伽梵歌——行动而不执著于成果（黄宝生 译）

阿周那说

既然你认为，黑天啊！

智慧比行动更重要，

那你为什么要我

从事可怕的行动？

仿佛用复杂的话，

你搅乱我的智慧；

请你明确告诉我，

该走哪条路才对？

吉祥薄伽梵说

我早就说过，在这世上，

有两种立足的方法，

数论行者的智慧瑜伽，

瑜伽行者的行动瑜伽。

即使不参与行动，

并不能摆脱行动，

即使弃绝一切，

也不能获得成功。

因为世上无论哪个人，

甚至没有一刹那不行动，

由于原质产生的性质，

所有的人都不得不行动。

注：原质（即原初物质）含有善性、忧性和暗性。这三种性质始终处在运动中。

控制了那些行动器官，

心中仍留恋感官对象，

这种思想愚痴的人，

他们被称作伪善者。

注：感官分为五种感觉器官（“五知根”）和五种行动器官（“五作根”）。前者为眼、耳、鼻、舌和身，后者为口、手、脚、肛门和生殖器。伪善者勉强控制行动器官，不从事行动，但心中留恋感官对象。

用思想控制住感官，

凭借那些行动器官，

从事行动而不执著，

这样的人是佼佼者。

注：佼佼者从事行动，但不迷恋感官对象，不执著行动成果。

从事必要的行动吧！

行动总比不行动好；

如果你拒绝行动，

恐怕生命都难维持。

*

热爱和满意自我，

乐在自我之中，

对于这样的人，

没有该做之事。

注：这样的人摆脱对感官和感官对象的迷恋，不执著行动成果，凡事都不对他构成束缚。

他行动不为了什么，

不行动也不为了什么，

他在世上对一切众生

无所依赖，无所企求。

你永远无所执著，

做应该做的事吧！

无所执著地做事，

这样的人达到至福。

像遮那迦等人那样，

通过行动，获得成功，

即使着眼维持世界，

你也应该从事行动。

注：遮那迦（Janaka）是毗提诃国国王。在奥义书中，他是一位热衷追求“奥义”的著名国王。参阅《大森林奥义书》4.1—4。他也是史诗《罗摩衍那》中悉多的父亲，罗摩的岳父。

优秀人物做这做那，

其他人也做这做那；

优秀人物树立标准，

世上的人遵循效仿。

在三界中，阿周那啊！

没有我必须做的事，

也没有我应得而未得，

但我仍然从事行动。

我原本不知疲倦，

一旦不从事行动，

普利塔之子阿周那啊！

所有的人都会效仿我。

如果我停止行动，

整个世界就会倾覆，

我成了混乱制造者，

毁掉了这些众生。

注：黑天是大神毗湿奴的化身。在印度教三大神中，梵天司创造，毗湿奴司保护，湿婆司毁灭。

无知者行动而执著，

婆罗多后裔阿周那啊！

为了维持这个世界，

智者行动而不执著。

智者按照瑜伽行动，

尽管无知者执著行动，

也宁可让他们喜欢行动，

而不要让他们智慧崩溃。

注：无知者分辨不清执著成果的行动和不执著成果的行动，那也不必强求，就让他们这样从事行动，喜欢行动，以免他们智慧崩溃，而放弃行动。

一切行动无例外，

由原质的性质造成，

而自高自大的愚人，

自以为是行动者。

洞悉真谛的智者知道

性质和行动两者区别，

认为性质活动在性质中，

大臂者啊！他们不执著。

注：“性质和行动两者区别”可理解为性质和行动有区别，也可理解为性质和行动与自我有区别。“性质活动在性质中”指性质互相作用，产生各种行动。

昧于原质性质的人，

执著性质造成的行动，

然而知识完整的人，

别搅乱知识片面的人。

注：对于知识片面的愚人，宁可让他们执著行动，也不要造成他们思想混乱，不知所措，乃至放弃行动。

*

什么是行动和不行动？

甚至智者也感到困惑；

我将告诉你这种行动，

知道后，能摆脱罪恶。

应该知道什么是行动，

什么是错误的行动，

还有什么是不行动，

而难点是行动方式。

在行动中看到不行动，

在不行动中看到行动，

他便是人中的智者，

无所不为的瑜伽行者。

注：这里所谓的“不行动”也就是不执著行动成果。

如果从事一切行动，

而摆脱欲望和企图，

行动经过智火焚烧，

聪明人称他为智者。

注：“智火”是智慧之火。智慧即认识最高存在。行动经过智慧之火焚烧，也就摆脱欲望和企图，不执著行动成果。

摒弃对成果的执著，

永远知足，无所依赖，

那么，即使从事行动，

他也没有做了什么。

控制思想和自己，

摒弃执著，无所企求，

他仅仅是活动身体，

不会犯下什么罪过。

满足于偶然所得，

超越对立，毫不妒忌，

对成败一视同仁，

他行动而不受束缚。

*

无怨恨，无渴望，

称作永远的弃绝者，

因为摆脱对立的人，

很容易摆脱束缚。

注：黑天引导阿周那理解弃绝为摆脱欲望和好恶爱憎，而不是弃绝行动。

*

但是，没有瑜伽，

弃绝很难达到梵；

而只要实行瑜伽，

牟尼很快达到梵。

实行瑜伽，净化自己，

控制自己，制伏感官，

自我与众生自我同一，

即使行动，也不受污染。

注：个人的自我与一切众生的自我一样，都是永恒的，不可毁灭的。

瑜伽行者洞悉真谛，

认为自己没有做什么；

看、听、嗅、尝和触，

行走、睡觉和呼吸，

说话、放掉和抓住，

睁开眼和闭上眼，

他认为是这些感官，

活动在感官对象中。

将一切行动献给梵，

摒弃执著，从事行动，

他不受任何罪恶污染，

犹如莲叶不沾水。

为了保持自我纯洁，

瑜伽行者摒弃执著，

用身体、思想和智慧，

甚至只用感官行动。

约束自己，摒弃行动成果，

达到持久的至高平静；

不约束自己，听任欲望，

执著成果，就会受束缚。

*

把思想凝聚于我，

让智慧进入我，

随后，毫无疑问，

你将居于我之中。

如果不能做到

把思想凝聚于我，

你就练习瑜伽，

争取到达我这里。

如果不能练习瑜伽，

你就把为我而行动，

作为你的最高目的，

这样，你也会成功。

如果连这也不能，

那就控制你自己，

依靠我的瑜伽力量，

弃绝一切行动成果。

因为智慧胜于练习，

沉思胜于智慧，弃绝

行动成果胜于沉思，

一旦弃绝，立即平静。

节录自《薄伽梵歌》，[古印度]毗耶娑 著，黄宝生 译，商务印书馆，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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