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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荐|孙文波:太阳落在马峦山(诗3首)

2015-10-24 孙文波 黄灿然小站



乙未年五月二十七日徒步随手记


太阳落在马峦山的最高峰,
我在十里之外观看着它的橘红色光
渲染的天空。下面,华侨城游乐场
建在山崖上的观光火车轨道,
以及山腰上的几座仿欧宫殿式城堡,
就像剪纸,沉入深黛色的山影中。
不太像真实的存在。
这让我远远的观望,更像站在另一个世界。
而在山下,生活的混乱呈现出金钱至上的色彩。
一套房子可以使人终身成为商业奴隶。
更不要说矗在山腰上的别墅,每一幢,
都是这个社会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
不可能得到的梦。至于我,连梦都早已不做。
我已经把漂泊纳入生命的日常。不管是这里,
还是其他的任何地方;
我不需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只是寄居。
我的欢乐从来不融入到某一个城市之中。
就像现在,对于我太阳和山峦只是风景。
不管它叫马峦山东部华侨城的落日,
还是叫成都的落日。我都是过路人。




乙未年四月廿六日随手记


对立面,抽象之物。不为别人的批评所动。
也不为别人的赞美所动。这是语言的陡崖。
必然的攀登,已经接近空无。

但是,我应该回来。回到一座庭院。
回到下午。坐在巨大的花缸旁,
面对一杯新茶,观望昨日雨水留下的渍迹。

想象一只蛙的鸣叫。不……我听到了蛙鸣。
同时,我还对爬上墙的金银花藤感兴趣。
那里几只飞舞的蜜蜂,吮吸花蜜。


没有象征。具体。就像正在头顶聚集的乌云。
我知道,这是无法描摹的。我知道,
在时间中,它们都不存在。只是存在的幻象。

幻象,我不应该说到的词。我应该说什么呢?
移形换位,我应该说我看到的具体之物;
停放在庭院门口的汽车,歇在屋檐下的燕子。




乙未年七月二十八读史随手记


他在语言中存在:一个南匈奴人,
走在黄河开阔的河滩上,望着芦苇丛,
大雁低飞盘旋。野鸭在水洼中
追逐扑腾。如果你问他是谁。我会告诉你,
他是镜像,也是历史;一个南匈奴人,
骑着高头大马,逐赶着羊群。
在战争的纷扰中存在,经历过无数次死亡,
被鲜卑人杀死,被汉族人杀死。但他仍然活着,
在荒凉的黄河边走着。一直走到这首诗中。
撕裂纸页。他可能坐在一处隆起的
沙丘上眺望落日,也可能站在改道的黄河滩上,
想着捕鱼。或者他对视线中每一座山顶上的塔,
以及远方矗立的成群华表构成的天际线很好奇。
不过,他肯定感受到族群消失的悲哀。
一个南匈奴人,我在一首诗中看他,思考着怎样
把他带到遥远的南方。让他与我在海边一起散步,
谈论现在。我告诉他什么?历史的沧桑
如大戏。他经历的已经消失。一个南匈奴人,
只在我的诗中存在,现实中已没有位置。


编选自孙文波公众号「洞背村」sunwenbodexin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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